罗杰·瓦扬 325000 法郎(1955 ):
作者简介 罗杰·瓦杨(1907 —1965 )在法国向来被看作是一个“玩世
不恭的作家”。他出生于瓦兹省的阿西·勒·穆尔蒂安,先在兰斯上学,后
又求学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获哲学学士学位。大学时代,适逢超现实主义
运动鼎盛时期,他也不落后于时代潮流,积极妻予其中,并与人合办《大游
戏》杂志。大学毕业后瓦扬投身报界,以新闻记者身份参加各种政治活动,
二次大战爆发,他担任战地通讯员,法德休战后,他又积极参予法共组织的
抵抗运动,后加入法共,但在1956 年匈牙利事件时退出。瓦扬的大部分文学
作品都是在战后问世的: 《恶作剧》 (1915 年获联合文学奖), 《劣迹》 (1948 ),
《敏捷》(1950 ),《漂亮的面具》(1950 )。《325000 法郎》(1955 )、
《法律》(1957 年获龚古尔奖),《节日》(1960 ),《鳟鱼》(1964 )。
瓦扬的小说总是带着深深的放荡的痕迹。且不说《法律》、《鳟鱼》《劣迹》
等作品中那些“荒淫无耻”的资产阶级主人公们,即便是以抵抗运动为主题
的《恶作剧》,其中的主人公也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角色,一边战斗,一边还
在追求着富于刺激性的快乐——女人。除小说外,瓦扬还写过一些剧作 ( 《爱
洛伊丝和阿贝拉尔》1947 ,《若望先生》1959 )和随惑(《冷峻的眼光》,
1963 )。罗杰·瓦扬在当代法国文学中的地位相当模糊。他在政治上倾向进
步,思想似乎与马克思主义有柏通之处,但同时他的作品却又表现出强烈的
个人主义和放浪形眩的理想。他的风格既具有司汤达式的简洁轻灵,同时又
有所创新,试图表达出现代社会那风云变幻的大场景。瓦扬晚年隐居于安省
的梅约纳,1965 年辞世。
内容概要 柏尔纳·布萨尔参加T1934 年的比奥纳环城自行车比赛,他
在比赛中一路领先,眼看就要摘取桂冠,可惜在最后冲刺时因意外而摔倒,
功亏一篑。比奥纳虽是个不大的工业城,却是法国最大的塑料制品产地。布
萨尔爱上了城里一位名叫玛丽亚挪的姑娘,一心想把她娶到手。可姑娘却不
愿她未来的丈夫做一名普通的塑料工人,她要离开比奥纳。布萨尔到里昂跑
了一个星期,买下一家快餐馆。卖主要求付70 万法郎定金。布萨尔的父亲给
了他15 万法郎,玛丽亚娜和她母亲拿出全部积蓄22.5 万法郎。“现在的问
题是再弄到32.5 万法郎”,布萨尔说,“这个我有办法。”他找到一块参加
自行车比赛并获冠军的来自乡村的小伙子8 号,要他和自己到工厂包下一部
注塑机,两个人干4 小时,歇 4 小时,每天干12 小时,以每小时160 法郎计
算,每人一天稳拿1920 法郎,按规定,夜班的8 个小时工资应当增加百分之
五十,这样每人就是 320 法郎,加起来每人每天收入 2240 法郎,刨去 500
法郎的饭钱,净剩 1740 法郎,只要干上 187 天就能赚到 32.5 万法郎……8
号年轻,力气大,决心挣这325000 法郎。布萨尔通过与工厂主的儿子的私人
关系,包下了一台注塑机。5 月16 日早晨8 点,他跟上日班的工人一道进了
车间。他的全部工作将于11 月18 日星期天晚8 点结束。工头已经预先得到
通知,便把一架半自动操纵的注塑机交待给了布萨尔。这是最新式的机器,
卧式的,足有3 米长。布萨尔心里喜滋滋地打量着面前的注塑机。这个庞然
大物躺在那里,活象一只威武雄壮的猛兽,就是它将使布萨尔赚到必要的钱,
来换取自由和爱情。未来的187 天当中,布萨尔的手将不断地在模具中出出
进进,只有一个八角形的安全罩偶尔把它们隔开。必须将安全罩掀起来模具
才能打开,而要想使两块模具合拢,就必然得先扣好安全罩。这个设施是为了防止操作工的手无意中被模具夹住。布萨尔这台注塑机昼夜不停加工的产
品,是一种路易十四式样的小马车。这是一种儿童玩具,很多百货商店的儿
童用品柜均有出售,布萨尔将安全罩扣好,模具重新合拢,活塞开始运行。
他用一只夹子将两片马车中间的一个凸起部分剪断,这个凸起部分人们管它
叫“须子”,是塑料冷却过程中留在注射口的一根脐带。他将对称的两片马
车掰断,扔进身后的一个箱子里。剪断,掰开,往后一扔,这3 个动作只需
10 秒钟,衣显示塑料已经冷却凝固的红灯闪亮之前,布萨尔可以停止20 秒,
这就是他的喘息时间。红灯亮了。布萨尔掀开安全罩,模具打开,布萨尔从
模具中取出两片马车,然后扣好安全罩,剪断“须子”,掰开薄片,扔进箱
子,梢候片刻……从这一天起,布萨尔和8 号便每隔4 小时地不断重复这一
套动作。为了免得去掀安全罩,许多工人喜欢把由安全罩控制的电源开关摘
除。布萨尔暗暗发誓,严格遵守安全规章,他绝不去碰电源开关。他深知那
样作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与其挺而走险,他宁肯多出点力气,多受点累。他
跟别的工人不一样,并不想在这里终此一生。他布萨尔只要熬下这半年,就
能当上快餐谊的经理……看他的精神状态,就象一个全力冲刺,拼命往前撵
的运动员。他渴望成功,不惜竭尽全力,即使殚精竭虑也在所不辞。虽说人
的欲望各不相同,但却都会导致孤注一掷,一意孤行。正如赌徒们所说,哪
怕鸡飞蛋打,也要一条道走到黑。在此期间,布萨尔同工会的人打过交道,
与玛丽亚娜的关系又起过风波,他都顶过来了。布萨尔把从年历上剪下来的
一张时间表钉在隔板上,它从5 月16 日开始,包括6 、7 、8 、9 、10 月,直
到11 月 18 日星期天为止。每过一天,他就在上面划一道杠杠。8号在布萨
尔父母家搭宿,每天交500 法郎食宿费,睡在布萨尔床上。这两个小伙子同
使一台机器,同睡一张床,若不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碰头的机会,可能早成
为天下最亲密的一对了。到了11 月15 日,两个小伙子只要再干3 天,就可
以交差了。全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他们干脆不回家,就睡在车间隔壁的
库房里。可他们也确实累得够呛,尤其是布萨尔,眼光都变得茫然若失了,
脑袋里似乎空无一物,连觉都睡不着了。最后一天,机器出了故障,耽搁了
时间,他想赶回这点时间,否则,今天就完不成任务了。于是他在一种昏昏
沉沉的状态中,开着安全罩干活,这样可以更快一些。他心里虽然想接上安
全罩电源开关,但手上却不由自主。他开始还十分小心,但后来动作越来越
慢。他要在3 点钟换班。大挂钟的指针已指在2 点42 分上。布萨尔突然发出
一声惨叫。他的手被死死地钳在闭合的模具中,只露出手腕来,手整个都被
挤烂了,一直到胳膊时都被烫得一塌胡涂。炽热的塑料溶液夹杂着人的碎骨
和烂肉,从模具中流溢出来,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故,快餐馆东家单方面撤
回了合同。布萨尔只好买下了比奥纳的“小土伦”咖啡馆。从此,戴着钢质
镀镍假手的布萨尔便成天阴沉着脸,坐在酒桌旁与人玩牌,一直到关门为止。
他对新婚妻子玛丽亚娜也没有好脸色,“她是个臭婊子,”他说。8号出于
哥们义气,把赚来的30 万法郎如数交给玛丽亚娜买下那家咖啡馆。玛丽亚娜
的母亲逢人便说:“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
作品鉴赏 《325000 法郎》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罗杰·瓦扬的代表
作。 这部小说自1955 年问世以来, 始终被公认为是二十世纪法国 “干预文学”
的典范之作,有的人甚至把它说成是一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作品,不管这
种评论是否确切,但这部作品在思想内容上的进步性是毋庸置疑的。瓦扬创
作这部小说的时间正是他加入共产党,轰轰烈烈搞共产主义运动的时期。可以明显地看到,他在小说中试图运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将阶级
斗争的观念引人到对于个人命运的描述之中去。小说的主人公布萨尔是一名
工人的儿子,他父亲是一个“二十岁时已经在为共和法而斗争”的老工人,
1936 年还“领导过人民阵线的竟选活动”,可他为了得到玛丽亚娜的爱情,
却不愿做个“看机器的普通工”,想要离开比奥纳,去做经理,正如老工会
代表夏特拉尔说的,“就是去剥削”。要实现这个理想,他得付出代价,那
就是在6 个月内每天干12 小时的活,没有星期天。但是在这6 个月中,工厂
老板从他“身上榨去的钱就超过了50 万法郎”。想要获得“剥削人”的自由,
首先却得彼人大大地剥削一番,这便是人命运的悲剧。然而,更悲惨的是,
代价付出了,自由的翅膀却被无情的机器剪断了。布萨尔最终也没能跨出比
奥纳一步,他变得麻木不仁了,在咖啡馆以打牌消磨时光,对玛丽亚娜的热
情也一落千丈,原先苦苦寻觅的幸福与爱情都成了泡影,6个月与那架庞大
的注塑机搏斗的日子仿佛是一场恶梦,耳边只留下机器单调而又紧张的运行
之声,令人心寒。在这里,作者揭示了资本义主工业大生产对人性的扭曲,
体现了作者对工人阶级悲惨命运的深切同情与热烈关怀,同时展示了资本主
义文明在发展过程中的残酷性和剥削的本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瓦扬的这
部《325000 法郎》在当代法国坚持传统的文学创作中是一部具有代表性的作
品。但是,仅仅以这一点作为标准,便断言它是一部杰作,那夫免也大牵强
了一点。这部作品在艺术手法上继承了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风格简洁轻盈,
不事雕琢,但又不乏新意。五十年代的法国,兴起了一个新的文学流派,那
就是在作品中不叙写连贯始终的情节、人物关系也模糊不清的“新小说派”。
瓦扬并不受其影响,坚持自己的创作原则。《325000 法郎》结构紧凑,情节
扣人心弦,布萨尔奋斗的过程由始至终紧紧抓住了读者。当读者读到他的工
作进入最后一天的时候,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非常突兀地,布萨尔
的手被机器辗碎,一切都完结了。这就象故事开头插入的那段仿佛是闲笔似
的自行车比赛的场景描写,作者详尽地、栩栩如生地描绘了比赛中的残酷角
逐,布萨尔在最后关头的功亏一篑,无疑是对主人公悲剧结局的有力暗示,
而且作者在这里所描述的主动逼真的场景和阐发的哲理,更使全篇的主题得
到扩展与升华,格外耐人寻味。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瓦扬笔下的主人公柏尔
纳·布萨尔堪称是现实主义文学中一个极富典型意义的艺术形象。他并不是
一个自觉反抗资本主义的工人形象,就象许多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品中反复
出现的那些“叱咤风云”、生硬呆滞的主人公那样。布萨尔自认为他的办法
可以摆脱资产阶级对他的剥削,他对者工会代表夏特拉尔说:“您就知道讲
大道理,别忘了,这并不是开群众大会。”并对他父亲的劝阻也置之不理。
这是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行为,他不愿意象老一辈工人阶级那样进行公开的
斗争,他的斗争方式是个人主义的,反映出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到 20 世纪
50 年代时工人运动的一个新特点。他的失败看上去是偶然的,其实隐藏着极
大的必然性。他想靠个人的力量砸烂资本主义这个庞大机器的桎梏,却从精
神到肉体都波它大大地伤害了。正是这一点使得布萨尔这个形象更富有典型
意义。瓦扬是个专好写“玩世不恭”题材的小说家,《325000 法郎》也免不
了带有一点这种痕迹,然而,这并不影响这部作品进入法国文学“现代经典”
的行列。
(邓永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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