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埃及]阿里-哈基姆 : 【作品提要】
乡村广场上,村民们焦急地等待着收税员核对账目,因为一旦核对表明全村都已交齐款项的话,他们就可与公司签订契约购得土地。核对中发现村民吐哈米尚未交款,众人焦急之中,吐哈米终于携款而至,谁知吐哈米的姥姥赶到,原来吐哈米偷了她为自己后事准备的钱。吐哈米只能向掘墓人哈吉借钱缴款。众人正准备庆祝,富农贝克和管家正巧路过此地。贝克弄明情况之后,直到钱款加到二百英镑后才表示同意。村民邀其共同庆祝,贝克却看上了跳舞的姑娘玛布鲁卡,并以土地威胁村民,执意要她与自己同返开罗做其儿子的保姆。玛布鲁卡为了全村利益只得接受。
两天后,吐哈米的姥姥死了,但骗走老人丧葬费用的哈吉却不肯支付相关费用。玛布鲁卡机智地将贝克困在家中,使他不能阻挠土地契约的签订,后又安然返回村里。哈吉被迫免除了村民的借款,并为吐哈米姥姥的葬礼和年轻人的婚礼支付费用。山努达带着签订好的契约回到了村里,终于得到土地的村民们开始欢庆。
【作品选录】
第三幕
依然是乡村广场。阿瓦登独自坐在房前,两手捧着头望着地面。远处传来铃鼓的敲击声、哭灵人的哀诉声和妇女的号啕声。焦急不安的萨阿达维突然出现。
萨阿达维 你干吗坐在这儿?难道你啥也不知道吗?
阿瓦登 你别管我,萨阿达维。
萨阿达维 你怎么啦?自你闺女走了以后,你的模样儿就像是你遇到了奇灾大祸。可她走了总共才两天嘛。你瞧发生了多大的不幸!
阿瓦登 (漠然地)这种倒楣的声音连这儿也听得见。哭灵人数数落落,娘儿们号号啕啕。
萨阿达维 你以为我说的是吐哈米姥姥的死吗?难道这也是灾难?我有自己的灾难,自己的不幸……
阿瓦登 啥事哇?你说说发生了啥事吧?
萨阿达维 灾难临到了我头上,可能也临到了你头上。
阿瓦登 临到了我头上?
萨阿达维 帮帮我的忙吧,阿瓦登!马赫鲁斯……
阿瓦登 他怎么啦?
萨阿达维 失踪了!
阿瓦登 你说啥?
萨阿达维 有个乡亲昨儿晚上在火车上看见了他。可我以为他在地里过夜咧。夜间,轮到我们家从沟里打水……
阿瓦登 这么说,他走了?
萨阿达维 走了……我担心他去跟踪玛布鲁卡。
阿瓦登 去米尼尤·加塔斯?
萨阿达维 去开罗,老弟!
阿瓦登 去开罗?他打哪儿知道她在开罗?要晓得,咱们商量好了向他说的: 玛布鲁卡到米尼尤·加塔斯她姨妈乌姆·拉嘉布家去了……你难道忘记了吗?
萨阿达维 我并没有忘记,一切都向他说明了。可是他不相信我的话。大概,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有谁说漏了嘴。何况贝克厚颜无耻地盯着她……
阿瓦登 这么说,马赫鲁斯知道了真相?
萨阿达维 既然他啥也不跟我们说就走了,这表明……
阿瓦登 表明他心怀不善!
萨阿达维 如果他决心杀死哈米德-贝克,咱们就得不到土地了。而且山努达先生至今不归,咱们啥也不知道。也许,公司经理还没有从亚历山大回来,山努达正在等他。
阿瓦登 (张皇地)马赫鲁斯想杀死哈米德-贝克!
萨阿达维 灾难临到咱们头上啦!
阿瓦登 临到我头上,我头上!你想到的是哈米德-贝克,可我想到的是自己的闺女!
萨阿达维 这跟玛布鲁卡有啥关系?
阿瓦登 也许他会把她也杀死。
萨阿达维 把玛布鲁卡杀死?你疯啦!
阿瓦登 如果他忽然想到实际上没有的事儿呢?……这小子又急躁、又冒失。
萨阿达维 你说啥,阿瓦登!难道良心允许他吗?
阿瓦登 醋意!醋意会迷惑人的眼睛,迷住人的心窍!
萨阿达维 (稍微迟疑一下)哎……如果咱们当初让他俩结婚……
阿瓦登 可是土地呢,萨阿达维?那咱们就得不到土地了……
萨阿达维 (愤怒地)土地,土地……好像咱们现在得到了土地!土地既没有得到,自己的孩子又没有保护好!土地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子都扔掉了!自己的孩子啊。阿瓦登!他们出了啥事可不得了,假如我的儿子杀死了你的女儿,人家就会把他投进监狱,或者绞死他……
阿瓦登 (焦急不安地)你的意见怎么样?
萨阿达维 你说咱们咋办?
阿瓦登 咱们马上一块儿到开罗去!追上他们……
萨阿达维 迟啦,阿瓦登。这小子老早就走了……如果他想干啥,已经干了。……
阿瓦登 (绝望地)到底咋办呢?
萨阿达维 我可拿不出主意。
阿瓦登 (短暂的沉默以后)从咱们张罗这个契约的那一天起,咱们就没有安宁过!
萨阿达维 是呀,常言说,蜜糖饼干不是给孤儿吃的。
阿瓦登 真是祸不单行。
吐哈米出场。
吐哈米 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可伤透了脑筋……
萨阿达维 坐下,谈谈……
阿瓦登 我们安慰过你嘛,吐哈米!老弟,可不能没完没了地伤心啊!
吐哈米 我不要你们安慰。问题是,去世的姥姥不相信我,她在死前不久把钱交给了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你们看见的,今儿早上他把她掩埋了。
萨阿达维 怎么没看见,我们参加了殡葬……
吐哈米 然后就发生了糟心的事儿。我看见,我们的女邻居乌姆·萨阿德把娘儿们召集起来,随后哭灵的人也来了,她们就开始数数落落地哭死人了……
萨阿达维 这是规矩。
吐哈米 可是钱呢?哭灵人难道白哭?需要付钱给她,还要好好儿招待左邻右舍。我问乌姆·萨阿德,她说是死者委托她把哭灵人请来,并且按照规矩处理后事的。而钱呢,死者嘱咐向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去要,由他偿付裹尸布、殡葬、葬后宴会、施舍的一切开销,因为他预先从姥姥那儿得到了一切。
萨阿达维 那你去找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好了。
吐哈米 但他不知去向。
阿瓦登 失踪了?连他也失踪了?
吐哈米 失踪了。
萨阿达维 怪事!
吐哈米 我咋办呢?傍晚前我得把酒食准备好——客人越来越多。哭灵人要在铃鼓声中,同娘儿们一道,一边哭,一边游街。结果全村的人都会跑来要求款待。
萨阿达维 对,吐哈米,这一点是你避免不了的。
吐哈米 糟就糟在这里。
阿瓦登 可都是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的过错。
吐哈米 都是他!
阿瓦登 他弄昏了老太婆的脑袋,使她把一切都给了他。
吐哈米 可她啥也没有留给我。自从我拿她的钱来买地,她就害怕了。你们知道,无论如何我比这个掘墓人是有更多的权利得到这些钱的。
萨阿达维 不管怎样,她的愿望得到了满足: 你用贵重的裹尸布把她埋葬了。在咱们村里,还没有一个死人得到过这种裹尸布。
吐哈米 彩绸裹尸布!在她去世以前很久,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就买下了这种裹尸布。
阿瓦登 真的吗?……
吐哈米 (继续说)她可高兴啦,还向左邻右舍的人夸奖这种裹尸布,好像这是结婚的礼服!
可以听见越来越近的铃鼓声。
阿瓦登 他们来啦!
这时,在铃鼓声中,哭灵人出场,她的后面跟着一群妇女。出殡行列按照传统的民间习俗行进,一边哭,一边数落。
吐哈米 (出殡行列过去以后)咋办?你们说,我该咋办?
萨阿达维 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大概一切都会考虑到的。他在晚饭以前就会回来,从城里带来牛犊或者肉和其他食品。
吐哈米 如果他不来呢?
阿瓦登 那就是说,他决定带着你姥姥的钱开溜!
吐哈米 那我一辈子就丢人了。
阿瓦登 相信安拉的旨意吧。
吐哈米 显然,他打了什么坏主意,否则就不会让我在娘儿们面前丢丑了。
哈米斯先生出场。
哈米斯 祝你长寿,吐哈米!
吐哈米 你也长寿、幸福,哈米斯先生!
哈米斯 你为什么不跟大伙儿一起哀悼死人呢?
萨阿达维 别打搅他,他有糟心事儿。
哈米斯 对。死者是个善良、虔诚的老太婆。
阿瓦登 哈米斯先生,你知不知道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在哪儿?……
哈米斯 你有什么事找他?他大清早就走了,搭第一趟火车。
吐哈米 你说他走了?
哈米斯 当然啰,照例……
吐哈米 这是啥意思?
哈米斯 这就是说,他经常进城。
吐哈米 在殡葬的日子走了,而且还带着钱?难道他想溜掉?想让我丢脸?
哈米斯 不,他进城有事。
阿瓦登 告诉我们到底是啥事吧,哈米斯先生;看在安拉面上,我们恳求你!
哈米斯 等一等,让哈吉亲自告诉你们。
吐哈米 你以为他会来吗?
哈米斯 一定会来。
阿瓦登 真的,他总在一定的日子走,这一点我已经发现了。
哈米斯 可我的仓库就在去车站的路上,我是实实在在知道这一点的。
萨阿达维 他去干啥呢?
阿瓦登 说吧,哈米斯先生!你为啥向我们隐瞒这一点呀?
哈米斯 你们问他吧,这是他的事儿。
吐哈米 嗨,说吧,别磨蹭了!
哈米斯 事情与我无关。再见吧!(准备离开)
吐哈米 别忙,哈米斯先生!
哈米斯 仓库里有人等我。
萨阿达维 山努达先生没有回来吗?
哈米斯 还没有。
阿瓦登 关于公司经理,你没听到什么新消息么?
哈米斯 我向安拉起誓,我不知道。因为我一早就在仓库里。
吐哈米 你相信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会回来吗?
哈米斯 (神秘地微笑)晌午以后就会在这儿。他经常这个时候回来。(退场)
阿瓦登 (重复)经常……
吐哈米 说句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阿瓦登 他的话里有话。
吐哈米 (在后面叫嚷)听我说吧,哈米斯先生!如果他带着钱跑了,你来付招待费吧!
哈米斯 (从远处大声说)到时候我来给你们揭开秘密!
吐哈米 秘密?
哈米斯 (喊叫)你回来了吗,玛布鲁卡?阿瓦登,玛布鲁卡回来啦!
阿瓦登 (猝然一震)你说啥呀?玛布鲁卡?
萨阿达维 谢谢安拉!
玛布鲁卡出场。
阿瓦登 (迎着她,激动地)你回来啦,玛布鲁卡?一切平安无事吗?
玛布鲁卡 真主对咱们是仁慈的。
阿瓦登 感谢安拉,闺女,感谢真主!告诉我……
萨阿达维 (急不可耐地)马赫鲁斯没有遇见你吗?
玛布鲁卡 他跟我一块儿回来的……到吐哈米家里吊唁去了。(转过身去,看见了吐哈米)祝你长寿,吐哈米!
吐哈米 你也长寿、幸福,玛布鲁卡!
玛布鲁卡 有人告诉我说阿爸在这儿,所以我决定在跟马赫鲁斯去你家里之前,先来告诉阿爸说我回来了。
吐哈米 你做得对,玛布鲁卡!可是现在连我自己也不能回到自己家里去……你爸爸会把我的糟糕事儿告诉你的。
玛布鲁卡 (向萨阿达维)我有重要消息,萨阿达维大叔。
萨阿达维 啥消息?
玛布鲁卡 贝克……哈米德-贝克·阿布·拉基亚讥笑咱们,讥笑全村的人,哄骗咱们。
阿瓦登 他到底干了啥?
萨阿达维 告诉我们,玛布鲁卡!
玛布鲁卡 他出现在咱们这儿的时候,咱们都以为他是来买地的。原来,他压根儿不是为这桩事儿来的。
大伙儿 (惊异不安地)不是为这桩事儿?
玛布鲁卡 压根儿不是。土地,他想都没想到过;契约,他猜都没猜到过;这桩事儿,他一点都不知道。
大伙儿 这就怪了!
玛布鲁卡 可咱们无缘无故拿钱塞进他的衣兜……贝克走了就笑咱们。
吐哈米 这么说,他是为别的事情到这儿来的?
玛布鲁卡 这一切都很偶然。他的汽车在路上坏了,所以他坐在火车站上,想搭晚车回开罗。他一点儿也没想到咱们全村会突然去尊敬地迎接他,还拿钱给他。他在家里说起这桩事儿,哈哈地笑都笑倒了,我坐在一边听到的。
阿瓦登 竟有这样的事!
萨阿达维 咱们闹出笑话了!……
阿瓦登 结果会怎样呢?
萨阿达维 结果是……
吐哈米 结果是咱们成了傻瓜!
马赫鲁斯出场。
马赫鲁斯 安拉向你们祝福!
阿瓦登 你听见啦,马赫鲁斯?
马赫鲁斯 玛布鲁卡在路上通通告诉我了。
萨阿达维 马赫鲁斯,你怎么啥也不向我说就走了?难道可以那样吗?
马赫鲁斯 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想到。
阿瓦登 这就是说,咱们平白无故拿钱给了贝克?而契约的事只有安拉知道,我们直到现在还不了解山努达已经订立了契约呢,抑或事情失败了,我们落空了。
吐哈米 贝克凭什么权利拿钱?
萨阿达维 真的,良心怎么容许他拿咱们穷庄稼汉的钱呢?
阿瓦登 欺骗,欺瞒和诈骗!贝克是个骗子!
马赫鲁斯 (声音低沉)我对这些钱本来有更多的权利。我们早该付了聘金,结婚了!
萨阿达维 对呀,小子!可我们大伙儿认为,为了土地可以牺牲一切,啥也不吝惜。
吐哈米 究竟咋办呢?
萨阿达维 没有法子!他们讥笑咱们!
阿瓦登 还要讥笑!咱们亲手拿钱塞进他的衣袋,还祝他一路平安!
萨阿达维 咱们见了自己的影子都害怕!住嘴吧,阿瓦登!对咱们这样的穷庄稼汉来说,这是情有可原的!贝克是个有名的财主,他是经常买这卖那的——他既有土地,又有房屋。而咱们一听说他来了,当然就害怕啦。你也知道,当一只小鸟瞧见一条蛇爬出来、张开大嘴的时候,它是会吓得投到它嘴里去的。咱们也是这样……
阿瓦登 (伤心地叹了口气)错误!
萨阿达维 一个大错误!
吐哈米 现在他哪怕不再纠缠咱们也好;或许他又想收回自己的话,阻挠咱们的契约?
萨阿达维 告诉我们吧,玛布鲁卡,你在他那儿啥也不知道吗?
玛布鲁卡 (高兴地)感谢安拉,一切都好!你们问马赫鲁斯!
马赫鲁斯 玛布鲁卡给他干出那样的事,他花一千镑也弥补不了。
大伙儿 (惊异)她究竟干了什么呀?
马赫鲁斯 你们别说!……她尽了力……
大伙儿 (性急地)告诉我们,告诉我们!
马赫鲁斯 我尾随她到开罗去的时候,向你们说句真话,我是心怀不善的,可是安拉真仁慈!我刚刚到达开罗,马上就打听出了贝克家的住址。我到了那儿一看——那儿一片骚乱,整座房子都被警察包围了……
萨阿达维 警察?
阿瓦登 (吃惊地)玛布鲁卡出了啥事啦?
马赫鲁斯 别急,阿瓦登大叔!玛布鲁卡就在这儿,在你面前嘛,好好儿的。
阿瓦登 你在那儿搞了啥名堂,玛布鲁卡?说吧,说真话!
玛布鲁卡 说出来我觉得难为情。
阿瓦登 不,说吧,闺女!
玛布鲁卡 说真的,我一听说贝克骗了咱们,立刻拿定主意: 等他睡着了,就从他衣兜里摸出钱包,弄回咱们的钱。
阿瓦登 偷吗,玛布鲁卡?
玛布鲁卡 我是出于愤恨!
阿瓦登 不好哇,闺女。这种事,我们一辈子都没干过——无论是你爸,你妈,你爷爷,还有咱们村里的人,谁都没有干过。
玛布鲁卡 我知道,说真的,我连手都没有举一举,但我决定想法子报复贝克。
阿瓦登 你到底干了啥?
玛布鲁卡 我想起了你讲过的话:“总共只要哈米德-贝克两天不做声”,所以决定想个法子,让他在家里关上两天,哪儿也不去,这个时候咱们村子就会得救了。在这桩事情上,安拉启发了我,指出了一条正路。
阿瓦登 感谢安拉!
玛布鲁卡 我记起,从前有那么一次,医生怀疑邻近的穆哈玛德村出现了霍乱。许多警察和大兵马上就到了那儿,把村子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
阿瓦登 可这是五年前的事了!
玛布鲁卡 现在我也这么干了!
阿瓦登 你?
马赫鲁斯 是呀。她搞了他们一下,阿瓦登大叔。玛布鲁卡有一副聪明的头脑……
玛布鲁卡 那天晚饭以后,我把两个指头塞到嘴里,想让自己呕吐。他们问我:“你怎么啦?”我回答他们说: 在动身之前,邻村似乎出现了霍乱,我大概也染上霍乱了。我刚一这么说,全屋的人都惊慌起来,大声叫嚷:“霍乱!霍乱!”医生来了,吩咐把我送到传染病医院。随后,他报告了卫生部,部里的人发急了,说要隔离整座房子。警察来了,包围了房子。而哈米德-贝克吓得开始呕吐,他家里的大人小孩也都呕了。可我不亲眼看到他的丑态是不安心的。这时我对自己说:“他的丑态可比咱们的钱宝贵”,……
阿瓦登 可他们送你去医院了吗?
玛布鲁卡 送去了。我在那儿呆了两天,直到他们给我作了检查,说我身体无病。对于卫生部的询问,他们答称全区过去和现在都没有任何霍乱。结果他们放我走了。我一出来,就碰见了马赫鲁斯——他在门口等我。
马赫鲁斯 我在医院门外睡了两夜。因为在贝克家附近有人告诉我说,玛布鲁卡给送到传染病医院了……
萨阿达维 想得真妙,玛布鲁卡,我向安拉起誓!
吐哈米 当然!让贝克在家里关了两天,这就救了咱们。
阿瓦登 而她也在邪恶面前保护了自己!
马赫鲁斯 我说过嘛,阿瓦登大叔,她有一副聪明的头脑。
萨阿达维 安拉保佑你,玛布鲁卡!
吐哈米 我跟你们说过呗,玛布鲁卡是可以信任的。我的眼光挺准。瞧她回来了,干了好事,替咱们报了仇、雪了恨。
阿瓦登 大伙儿都光彩!
玛布鲁卡 感谢安拉!
哈米斯先生喘呼呼地出场。
哈米斯 吐哈米!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来啦!
吐哈米 (忍不住地)终于来了!
萨阿达维 既然他来了,你就可以安心了,吐哈米!
哈米斯 我一看见他,就马上回来告诉你……
吐哈米 安拉会酬劳你的,哈米斯先生!
阿瓦登 你以为他会同意支付安葬费吗?
吐哈米 乌姆·萨阿德是证人……
哈米斯 不管怎样,我在这儿。沉住气,吐哈米!
玛布鲁卡 (转过身去)哈吉来啦!
哈吉上场。
哈吉 你们好!
大伙儿 你也好,安拉保佑你!
吐哈米 怎么回事?你空手回来,哈吉?我们都在等你!
哈吉 等我?
吐哈米 是的。我们以为你会从城里带来一切需要的东西。乡亲们都跑来追悼死者,你得知道,没有葬后宴是不行的。
哈吉 你想让我参加葬后宴吗?
吐哈米 当然……
哈吉 谢谢你,吐哈米。
吐哈米 你,哈吉,大概一切都考虑到了……
哈吉 诚然,我没想到今儿会在你这儿吃晚饭。
吐哈米 我说的是宴会的开销……
哈吉 安拉会帮助你的,朋友……
吐哈米 帮助我?让他帮助你自己吧!……
哈吉 这跟我有啥关系?
吐哈米 这就怪了!你本该关心一切嘛,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
哈吉 我该关心你姥姥么?
吐哈米 关心一切……关心出殡,关心安葬,关心哭灵人,关心葬后宴,关心其他什么的。
哈吉 你,吐哈米,莫非疯了?
吐哈米 你否认你得了钱吗?
哈吉 什么钱?
吐哈米 用来开销的。
哈吉 你给了我钱?
吐哈米 去世的姥姥给了你。
哈吉 给了我?除了裹尸布的钱,她啥也没给。是的,裹尸布的钱是付了,这不错……她在去世前自个儿付的。
吐哈米 光是裹尸布的钱?
哈吉 光是。
吐哈米 可是出殡、安葬、哭灵人、葬后宴和其余的呢?
哈吉 支付出殡、安葬、哭灵人、葬后宴和其他的钱,我怎么能预先从你去世的姥姥那儿拿到呢?
吐哈米 但是……她把这些都委托给你了。
哈吉 谁告诉你的?
吐哈米 看来,你否认姥姥的钱是由你负责的?
哈吉 由我负责?听我说吧,吐哈米!别纠缠我。这像什么话呢?每一个自以为机灵和聪明的人,都想在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身上捞一把!
吐哈米 (向大伙儿)你们欢喜这样的话吗?
哈米斯 假如他有证人呢,哈吉?
哈吉 他有谁?
吐哈米 乌姆·萨阿德!
哈吉 什么——乌姆·萨阿德?她能说我从死人那儿得到了支付出殡、安葬、哭灵人、葬后宴和其他的钱吗?绝不相信。
吐哈米 她已经说了。
哈吉 她能当着我的面证实这一点吗?
吐哈米 乌姆·萨阿德就在这儿!叫她来,玛布鲁卡!
玛布鲁卡 (退场,叫喊)乌姆·萨阿德婶婶!乌姆·萨阿德婶婶!
阿瓦登 (向萨阿达维,低声说)果然发生了咱们想到过的事。
哈吉 (责怪地,向大伙儿)你们就这样一下子相信了她的话?
吐哈米 不,我们最好相信你!
哈吉 我嚜,不管怎样,说的是真话。
吐哈米 大概,我在瞎说?
哈吉 让全村的人来评判吧,我们两人谁在说真话,谁在扯谎。
吐哈米 我同意,你们来评判吧,乡亲们!
哈吉 你说吧,萨阿达维,你相信谁——我,还是吐哈米?
萨阿达维 (窘迫地)真的……
哈吉 直截了当地说!别怕!
萨阿达维 我嘛,哈吉,谁也不怕,除了全能的安拉。
哈吉 我就是希望你,除了安拉本人,谁也不怕,而且只说真话。这桩事情是当着你的面做的,全村都知道……你承认我借过钱给吐哈米吗?
萨阿达维 有这回事……
哈吉 你承认吐哈米偷窃过吗?
吐哈米 别胡扯,阿布杰里·玛乌古德!
哈吉 你否认你从去世的姥姥箱子里偷过钱吗?你否认试试看!全村的人都能证明!
吐哈米 我和姥姥之间,我和母亲的母亲之间,有啥值得算的?
哈吉 你姥姥——你母亲的母亲刚死,你就想刮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吗?
吐哈米 我刮你?好不害臊!我不过要你拿出应当拿出来的!
哈吉 我欠了你的债,是不是?
马赫鲁斯 (转过身去)乌姆·萨阿德婶婶来啦。
哈米斯 除了乌姆·萨阿德的话,什么也解决不了你和吐哈米的争执。到这儿来,乌姆·萨阿德婶婶!告诉我们吧!
乌姆·萨阿德和玛布鲁卡一起出场;跟在她们后面的是几个妇女。
乌姆·萨阿德 真主保佑你们,我的孩子们,感谢先知!
吐哈米 听我说吧,婶婶!我姥姥去世前托过你什么吗?把真实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我们吧。
乌姆·萨阿德 我告诉你们吧,孩子们。你姥姥——愿她升天堂——曾对我说:“乌姆·萨阿德,先知嘱咐人们甚至要帮助隔了七层的远邻,而你是我的近邻嘛: 咱们的房子是墙靠墙的。我要托你的是,等我一死,就体面地把我的遗体抬出去埋掉,在朋友面前和仇人面前都不要丢脸。让大家按照规矩哀悼我,要有哭灵人,要有铃鼓,办它两天两夜!至于钱嘛,你呀大嫂不用操心,我通通都盘算好了,真主会感谢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的!”
吐哈米 真主保佑你,婶婶。唔,你有什么说的,哈吉?乌姆·萨阿德说的是真话吗?
哈吉 真话倒是真话,不过……听我说吧,婶婶,死者对你说过我从她那儿得到了开支葬后宴的钱吗?
乌姆·萨阿德 她说:“上帝会感谢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
吐哈米 一切都清楚了。
哈吉 不,朋友,压根儿不清楚,她并没有说你姥姥把钱给了我!
哈米斯 听我说吧,乌姆·萨阿德婶婶!死者向你说,“真主会感谢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的时候,你从这句话里理解到了他从她那儿得到了钱吗?
乌姆·萨阿德 理解到了,孩子。
哈吉 可是依你看来,哈米斯先生,既然她那么理解,这就够了吗?可见,你是跟吐哈米商量好了来诈骗我的钱的,我理解得对吗?
哈米斯 诈骗你的钱?
哈吉 也许,是这样……
吐哈米 既然乌姆·萨阿德婶婶从死者的话里理解到了你从死者那儿得到了钱,那还需要说什么呢?
哈吉 不,老弟,乌姆·萨阿德从她那儿听到的唯一的话,是“真主会感谢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这句话是像太阳一样明亮的……死者想说,阿布杰里·玛乌古德是大家的恩主,而且他像平常一样准备帮助所有的人。
哈米斯 (挤了挤眼)像平常一样?
哈吉 正是,哈米斯先生,像平常一样。这有什么呢?
哈米斯 没有什么……像平常一样!
哈吉 谁会否认我支持所有的人,帮助所有的人?
哈米斯 加上规定的利息?
哈吉 这又有什么呢?
哈米斯 没有什么……这是你的权利!
哈吉 难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争执吗,哈米斯先生?
哈米斯 咱们之间只有真主,而真主除了承认真理是不承认任何东西的。要知道,你这个朝圣者去过圣地三次。把钱还给吐哈米!
哈吉 什么钱?
哈米斯 他姥姥的钱。
哈吉 可你首先证明我从他姥姥那儿得到过钱!拿出证人来!
哈米斯 在你和死者——轻信的、善良的老太婆之间会有什么证人?何况这是在你控制了她的意志、哄骗了她以后的事。
哈吉 是我吗?你说这种话是可耻的,哈米斯先生!
哈米斯 (坚决地)听我说吧,哈吉!为自个儿着想,你最好住嘴!一句话说完,需要多少就拿出多少,快点!
哈吉 怎么,你吓唬我吗?
哈米斯 怎么,你想让吐哈米和他去世的姥姥丢脸吗?
哈吉 安拉看得见,你们村里的人都贪图我的家当,贪图我的钱!我做了好事,但我听到的不是感谢,光是威胁。不,老弟,安拉会给你钱的!你从我这儿一文也捞不到。我既不怕你,也不怕比你高的人!
哈米斯 你的事儿我暂且不说,阿布杰里·玛乌古德!清醒吧!
哈吉 我的事儿你不说?不,请说吧!
哈米斯 你会后悔的!
哈吉 对我,威胁是毫无用处的!得啦,你的暗示使我失去了耐心,这些暗示是要我付出很高代价的。
哈米斯 为了这些暗示,你莫非向我付出过什么吗?对我来说,我的良心比一切都贵重。你哪怕有一次给我喝过一杯酒吗?
哈吉 我不想请你喝酒。
哈米斯 随你的便,哈吉!我不是这里的人,当了五年公司仓库管理员。独个儿过活。自从老婆产后去世以来,我就没有任何亲人,但是这个村子现在成了我的村子,村里的人都成了我的亲人。他们的欢乐就是我的欢乐,他们的悲哀就是我的悲哀。如果我从来没有骗过公司和它的外国老板一文钱,那我怎么能够欺骗像我的亲人一样的人呢?但是,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有件事情是我偏心了,只是为你着想,我向大伙儿隐瞒了……
哈吉 为我?
哈米斯 用不着让你丢丑,但你得留神一点——不要逼我把一切都兜出来。
吐哈米 不管为了什么人,哈米斯先生,欺瞒大伙儿好不好?
阿瓦登 你的做法不妥,哈米斯先生。
大伙儿 告诉我们吧,哈米斯先生,你应当说。
哈吉 告诉他们吧,哈米斯先生!在你威胁我以后,隐瞒什么就没有好处了。我要求你把秘密公开出来!
哈米斯 (和解地)也许,你终究会把钱还给吐哈米?
哈吉 我想都没有这样想!你既然威胁了我!……绝不!无论如何不!实实在在!你爱咋个瞎说就咋个瞎说吧。我不怕你。
哈米斯 我的话是瞎说?
哈吉 可你自个儿有错——别瞧着我的东西眼红啦!除了你,村子里没有任何人唆使大家贪图我的钱财。你以为你似乎把我握在手里了……请说吧,你异想天开想说啥就说啥!
哈米斯 你放明白一点,哈吉!
哈吉 你自个儿放明白一点,老弟,一切都有个限度。一会儿,哈吉付钱吧;一会儿,哈吉拿出钱来吧,要不然就说: 我通通说啦,我通通揭发啦……我知道这一切会有什么结局。
哈米斯 结局对你更糟。
哈吉 我不会等候你的,我自个儿说。整个儿问题就是佣金,可这有什么不好呢?有个商人为了我向他买裹尸布,给了我佣金。我有什么法子呢?拒接佣金?你们谁也不会拒绝的。
吐哈米 我姥姥那件裹尸布的佣金吗?
阿瓦登 你姥姥的,还有别人的……
哈吉 你们知道,如果我拒绝,商人就会把这些钱放进自己的腰包,因为他的每一件货物都是规定了佣金的,他可以把这些佣金付给任何一个中间人。这是买卖的规矩。商业上的佣金是最平常的事,你们都是熟悉这一点的。
萨阿达维 是这样。
大伙儿 对……
哈吉 (得意洋洋)你们把这一点告诉哈米斯先生吧。告诉正直、廉洁的哈米斯吧!告诉循规蹈矩的哈米斯吧!他以为掐住了我的喉咙。现在你们评判吧,他有什么权利诬蔑我?
哈米斯 不,哈吉先生!问题不在于佣金,而在于别的事情。要把秘密摊开吗?……在每一次埋了人以后,你为啥都要进城?
哈吉 我?这有什么不好?
哈米斯 可你为什么随身带着一包东西,你明白是一包什么吧?
哈吉 (开始慌张)一包东西?
哈米斯 包着裹尸布的一个包包!
大伙儿 什么?……
哈米斯 裹尸布盖在死人身上总共两个钟头,顶多到夜里,然后哈吉就取出它来包上,立刻进城去把裹尸布还给商人,除去小小的折扣,又把钱拿回来了!
大伙儿 (惊叫)救救我们吧,饶恕我们吧,安拉!
哈吉 败坏我的名声,你不害臊吗,哈米斯先生?我要到法院去告你!我要求恢复我的名誉!
哈米斯 你能发誓保证没有这种事吗?
哈吉 不好,哈米斯先生,不好……
哈米斯 你能在古兰经面前发誓说没有这种事吗?
哈吉 是我从死人身上取下裹尸布来卖掉吗?
哈米斯 不错,你的全部财产都是卖掉死人身上的裹尸布得来的!
大伙儿 (惊叫)救救我们吧,饶恕我们吧,安拉!
马赫鲁斯 (对着哈吉的面孔叫嚷)你掘开死人的坟墓?
玛布鲁卡 (惊骇地)仁慈的上帝!
吐哈米 (向哈吉进攻)为了这种事,应当把你活埋!
哈米斯 打死他也不算罪过。
哈吉 (把进攻他的老乡们推开,叫嚷起来)他瞎说,乡亲们!这都是他捏造的!你们相信谁——相信哈米斯!相信一个酒鬼!他诬蔑我。酒鬼诬蔑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诬蔑去过圣地三次的信徒!
哈米斯 我是个酒鬼——这倒不差,可我的话是真的。你能在古兰经面前发誓吗?
大伙儿 把古兰经拿来,让他发誓!
萨阿达维 怎么样,哈吉?
哈吉 我发誓……拿古兰经来!
阿瓦登 可真是,贼儿随便什么咒都愿意赌,只要放了他就成。
吐哈米 听我说吧,乡亲们!用不着他发誓: 死人的坟墓不远,咱们上那儿去吧。你哈吉把墓掘开,我们亲眼瞧瞧。如果裹尸布在她身上,这就说明你没过错,可要是死人没有什么遮盖,那你就免不了遭殃,我向安拉起誓,我们就得把你活埋在她的身边。
萨阿达维 你知道我们以前是咋办的!……如果每一个死了亲人的人掘开坟墓来瞧……
哈米斯 (向哈吉低声说)唔,你要倒楣啦。清醒吧,阿布杰里·玛乌古德,清醒吧,现在还不迟!
哈吉 (慌了神,也低声说)咋办呢?帮帮我的忙吧,我恳求你!
哈米斯 (耳语)你听我的话吗?
哈吉 (绝望地)听你吩咐!
哈米斯 (向大伙儿)听我说吧,乡亲们!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是你们村的人嘛。而他的职业……你们自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明白: 他从死人身上得到的一切是应当用在活人身上的。也许我搞错了,我的一切猜疑都没有根据。也许,实际上,一切在于佣金,而在商业上面,这是容许的。
吐哈米 这么说,你放弃了自己的话,哈米斯先生?随风转舵?
哈米斯 哈吉承担一切开销!
哈吉 我向你发誓,吐哈米!
吐哈米 可我姥姥的裹尸布在她身上,在坟墓里吗?
哈米斯 在坟墓里,在坟墓里……
阿瓦登 但咱们最好亲眼瞧瞧。
哈米斯 住嘴,阿瓦登。难道听了风言风语就可以亵渎咱们死人的坟墓吗?
萨阿达维 那么,你是想说……
哈米斯 我说的这些都是出于愤恨,你们就原谅我吧。事实证明,在安拉的启示下,哈吉是愿意拿出自己的钱来帮助办一切好事的,如果村子需要钱的话!
阿瓦登 明白啦……为了利息!
哈米斯 不要任何利息!
哈吉 我用脑袋担保!
萨阿达维 (向阿瓦登)真怪!哈米斯先生刚刚骂了他,竟产生了这样的结果!
哈米斯 乡亲们!咱们由于心直口快,刚才说了许多损伤哈吉的话,可是哈吉像骆驼一样,把这些都忍受下来了。既然他容忍了咱们的谗言,咱们就应当把嘴闭起来,再也不对他说任何坏话了。哈吉是个慷慨的人,爱自己的村子。现在他要我宣布: 他为了大家的契约从自己的衣兜里付给哈米德-贝克和山努达先生的钱,他通通捐赠给你们。
哈吉 捐赠?……
哈米斯 (耳语地)你想少花一点过关吗?住嘴,别干涉,你答应过照我说的去办。
哈吉 听从吩咐……
吐哈米 这就是说,咱们花销的一切……
阿瓦登 还有咱们欠哈吉的全部债款……
萨阿达维 咱们为了购买土地得到的全部贷款……
哈米斯 通通取消。
大伙儿 (大声惊叫)取消?
哈吉 (向哈米斯低声说)你想要我丢掉所有的钱吗,哈米斯先生?
哈米斯 你既然使他们的死人失去了裹尸布,你就自动放弃自己的钱,帮助他们吧!
哈吉 (含糊地)听从吩咐……
哈米斯 还有一件真正的小事,哈吉!
哈吉 请说吧!你就让我倾家荡产吧!
哈米斯 (大声宣布)咱们好心肠的哈吉赠送一件很好的礼品——他替马赫鲁斯支付聘金。我在安拉面前发誓,哈吉,除了你,谁也无法给玛布鲁卡弄一套嫁妆。
在场的人还没从惊讶中恢复常态,幕后就传来了山努达的声音。
山努达 (叫嚷)高兴吧,乡亲们,高兴吧!
大伙儿 (向他转过身去)真主保佑会有好结果啦!真主保佑会有好结果啦!
山努达出场。
山努达 (掏出一张纸来挥舞)祝贺你们买到土地啦!
大伙儿 契约?
山努达 签订了。用你们的名字签订了!
大伙儿 感谢安拉!
阿瓦登 经理先生签了字吗?
山努达 我等到了他,我们把需要做的都做了。我把钱给了他,他开了收据,一切手续都办得妥妥帖帖的,现在土地归你们了。
萨阿达维 谢谢你,山努达先生!
阿瓦登 谢谢你,劳累了!
大伙儿 谢谢你为我们做了一切努力。
哈米斯 谢谢哈吉·阿布杰里·玛乌古德给村子的赠款!
山努达 (诧异地)给村子的赠款?
哈米斯 他为全村的契约缴纳的全部款子,给哈米德-贝克和他管家的钱,他都认为是自己的赠款。
山努达 真的吗,哈吉?
哈吉 是这样……
萨阿达维 对我儿子马赫鲁斯,他也给了礼物……
马赫鲁斯 (兴高采烈地)聘金!
阿瓦登 对我女儿玛布鲁卡,他答应赠送一套嫁妆。
山努达 可见,你是大家的恩人啊,哈吉!
哈吉 用不着感恩……
哈米斯 (向阴沉沉的哈吉低声说)高兴吧,哈吉!衷心地高兴吧!快乐吧!要知道,做好事是愉快的!现在,你是真正的哈吉了!多亏安拉,你朝圣得到了好报!
山努达 (叫喊)你们为什么不做声?高兴吧!让大伙儿开开心吧!
玛布鲁卡唱起愉快的歌儿。
马赫鲁斯 玛布鲁卡,不好哇!吐哈米很不幸呀!……
吐哈米 快活吧,玛布鲁卡,快活吧!高兴吧,娘儿们!为活人高兴比为死人悲伤重要!为咱们的土地高兴吧!与其为过去悲悼,不如为将来高兴!开心吧,跳舞吧,敲鼓吧,吹笛子吧!
(江虹译)
【赏析】
从20世纪40年代中期到50年代中期,陶菲格·阿里-哈基姆的戏剧创作向现实题材倾斜。《契约》是其最重要的社会现实题材剧作之一,也是埃及现实主义戏剧的杰作之一。该剧以现实主义的笔触,描写团结一心的农民(贫农)和地主(富农)展开的争夺土地的斗争,结构严谨,情节曲折紧张,却又生动有趣,更兼妙语连珠,引人入胜。
对于一部现实主义的剧作,人物的刻画占有重要的地位。由于剧作家注意人物内心活动的刻画和细节描写,因而剧中人物都显得鲜活生动。以阿瓦登和萨阿达维为代表的老一代农民,对土地极其渴求,千方百计地扫清一切障碍,只为得到土地。可以说在土地的得失上寄托了他们所有的喜怒。为了土地,萨阿达维和阿瓦登推迟了儿女马赫鲁斯和玛布鲁卡的婚事,因为结婚的费用已经被用来购买土地;为了土地,吐哈米甚至偷了姥姥攒来买裹尸布的钱。理发师说:“难道村子里有过一次节日吗?我可记不起来了,你们直到今天啥时候快活过呢?你们一辈子只有忧愁和悲哀。” 这就是农民们的悲惨境遇,为获得土地,他们在高利贷和地主间疲于奔命,在进退之间苦苦挽回生命的点点尊严。作者细致地刻画出了农民们淳朴忠厚的禀性,即便是明白被地主欺骗,也恪守自己的道德,不赞成用非常手段报复地主,获得自己应有的补偿。
而所有人物形象性格的最终完成和最全面的展示都是在本书节选的第三幕进行的。该幕尤其塑造了一个聪明机智的女性形象——玛布鲁卡。如果说前面的两场因为农民们为了土地绞尽脑汁甚至低声下气而总是有些愁云惨雾的话,那么第三幕则因为玛布鲁卡的表现有了一种喜剧性的效果。先前她答应贝克的无理要求让人不觉有一种为顾全大局而不得不牺牲的无奈感,但实情却是因为她的机智才为大家获得土地扫清了最后的障碍,也顾全了阿瓦登等十分看重却又无力捍卫的荣誉。就剧作家的创作来说,喜剧性是其一个一以贯之的特点,只不过时而比较明显时而比较隐蔽罢了,但若具体到《契约》一剧,除了妙语连珠的对白之外,玛布鲁卡的行为无疑也是喜剧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她令整个的一场努力和斗争有了一个相对完美的结局,并以其青春和才智为剧作抹上了一层鲜明的喜剧色调。正是在她的衬托下,地主们的所作所为才益发显得愚蠢和可笑。
不仅如此,第三幕还着重地表现了哈吉和哈米斯的形象。其实,对于哈吉不可告人的隐情,剧作已经在前面或多或少地埋下了伏笔。但正是通过隐情的揭露,即哈吉和哈米斯的正面冲突,才实现了矛盾的最终解决;也正是通过这场冲突,两人的形象鲜明和全面起来。先前无论是与公司或者与贝克的斗争都还属于两个不同的利益和阶级之间的对立,而哈吉的表现在农民们中间更显其奸诈。他的坐地起价已经令农民们在与贝克争夺土地的过程中腹背受敌,而今的监守自盗更显示出其卑劣的本质。正是在与这种奸诈的斗争中,哈米斯的仗义凸现了出来。如果说先前他的贷款救急尚不过是情急下的无奈之举,那么他最终的挺身而出,揭露哈吉不可告人的致富秘密,令哈吉不得不放弃农民们对自己的欠款,最终促成了一个相对完美的结局,这一表现极大地丰富了他的形象。
在形式上,剧中穿插了许多歌舞场面。这是剧作家从先前剧作一直保留下来的一个习惯, 它使得剧作具备了浓郁的民族特色和乡土气息。
除了玛布鲁卡机智勇敢的表现之外,极具生活气息的语言也是剧作喜剧性构成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剧中每个人物的语言都深具个性,全剧因而显得生动、幽默、自然。在《契约》的后记中哈基姆阐述了他的戏剧语言改革理论,被人称为“第三种语言论”或“中间语言论”。他运用了有方言成分的规范语,比较成功地进行了改革戏剧语言的尝试。他在《契约》中的实践,为其理论作出了鲜明的注解,为统一阿拉伯现代舞台语言树立了良好的范例,受到广泛的肯定和重视。
(高庆福)
埃及儿童文学:埃及是个文明古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古老的文化。但由于长期的封建统治和殖民主义的干扰,文学发展道路坎坷不平,儿童文学的发展更是步履艰难。二次世界大战后,埃及儿童文学开始走上发展道路,卡米勒·吉拉尼是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