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驱:〔原文〕
载驱薄薄,
簟茀朱鞹。
鲁道有荡,
齐子发夕。
(薄、鞹、夕,鱼部。)
四骊济济,
垂辔沵沵。
鲁道有荡,
齐子岂弟。
(济、沵、弟,脂部。)
汶水汤汤,
行人彭彭。
鲁道有荡,
齐子翱翔。
(汤、彭、荡、翔,阳部。)
汶水滔滔,
行人儦儦。
鲁道有荡,
齐子游敖。
(滔、儦、敖,宵部。)
〔译文〕
大车奔驰跑得飞快,花席的车门红皮帐。齐鲁大路很平坦,文姜出发天刚亮。
四匹黑马昂首齐驱,柔软的缰绳垂在下边。齐鲁大路很平坦,文姜出发天刚亮。
汶水滚滚流淌,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齐鲁大路很平坦,文姜在这儿游逛。
汶水汹涌不停,滚滚滔滔。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齐鲁大路很平坦,文姜在这儿游荡。
〔评介〕
《载驱》四章,章四句。这也是一首讽刺文姜与其同父异母兄私通的诗。《诗序》说:“载驱,齐人刺襄公也。无礼义,故盛其车服,疾驱于通道大都与文姜淫,播其恶于万民焉。”说“刺襄公”,不尽然,亦刺文姜,符合诗意。
朱熹在《诗集传》中说:“齐人刺文姜乘此车而来会襄公也。”后人多从此说。严粲说:四句并言文姜,文意方贯。王先谦也说“刺襄公,非也”。方玉润的《诗经原始》认为本诗是“刺文姜如齐无忌也”。并引《卫风·硕人》的“翟茀以朝”为证,说“妇人之车亦可言茀。”主张“刺文姜”说的另外一个主要根据是《春秋》所记载文姜多次如齐的史实。但是方玉润同时也说:“夫人为襄公而如齐,则刺夫人即以刺襄公”,“襄公之恶自不可掩”。吴闿生在《诗义会通》里也认为“襄公与文姜同恶,固无俟分别言之”。因此,我们阅读本诗,还是应该从诗句的本义出发,全面地来理解诗意,不必拘泥于文姜如齐或齐襄驱鲁。如果说不是齐襄公驱车往会文姜,那么齐襄公是怎么“于禚”、“于祝丘”、“于防”、“于谷”的呢?应该说这两个人都是驱车前往某地约会私通的。当然,据《春秋》记载,文姜如齐较频繁,特别是在鲁桓公死后,她更肆无忌惮,“竟至乐而忘返,遂翱翔远游,宣淫于通道大都,不顾行人讪笑。”(《诗经原始》)虽然齐襄公驱鲁较少,但是在齐国一些地方会文姜不是一样的吗!
第一章是写齐襄公驱车去会文姜,而文姜得知后,不等天亮便动身前往,与其兄私会。齐襄公把车子装扮一新驱车疾行与其妹私通,这是精心安排的。统治者如此不顾礼义,荒唐卑鄙,真是令人作呕。再看文姜,当她得知情人来会消息之后,春心荡漾,心急如焚,于夜间动身赴会,这种寡廉鲜耻之丑行,更暴露了统治者的缺礼少义,荒淫无耻。第二章写齐襄公驾着四匹黑色漂亮的高头大马去会阿妹文姜,文姜得知后,欢喜若狂,不顾廉耻地幽会到天明。《诗经原始》:“岂弟,乐易也。严氏粲曰:乐易,安舒恬然,无惭耻之色。”可见,这对情人从天没亮就赴会,一个整天,再加上一个夜晚,直到第二天天亮。情丝缠绵,留连久处,禽兽不如。三、四两章描述了齐襄公和文姜私通的环境地点。汶水河旁,行人不断。可是,他们不顾人们的耻笑,任意游荡,纵情淫乐。诗篇对他们的这种无礼义,无羞耻,无忌惮的丑行情态揭露无余。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评论得很好:“岂尚知人间有羞耻事哉?”他说:“至今汶水上有文姜台,与卫之新台可以并臭千古。虽濯尽汶、濮二水滔滔流浪,亦难洗厥羞矣。”因此,说他们“播其恶于万民”并不过分。
朱熹在《诗集传》中说《载驱》四章都是“赋也”。本诗是用赋的手法按照时间的先后描述了齐襄公和文姜幽会的过程。直陈其事,直言其行。叙事井然有序,描写真实生动,人物形象十分鲜明。这是一首齐人直面刺君的好诗。本诗使用了许多叠字,如“薄薄”(疾驰声),“济济”(美貌),“沵沵”(柔貌),“汤汤”(水盛貌),“彭彭”(多貌),“滔滔”(流貌),“儦儦”(众貌)。这些叠字的使用,更形象地描绘了驱车疾,马色美,辔头柔,河水盛,行人多的具体情景,真实地再现了统治者的腐朽生活。还有,“鲁道有荡”的反复咏唱,层叠铺叙,不仅描绘了鲁道的平坦,表现了襄公与文姜来来往往十分频繁,甚至踏平了鲁道,也反映了人民对统治者荒淫无耻,灭绝人伦的丑行的憎恶感情。反复咏唱,层层深入,增强了诗歌的批判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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