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 [俄国]冯维辛

旅长 [俄国]冯维辛 : 【作品提要】
旅长的儿子依凡即将与参事的女儿索非亚结婚,旅长一家从彼得堡回家,途中在参事家作短暂逗留。在这期间,旅长和依凡同时喜欢上了参事的妻子,参事对旅长的妻子也心怀不轨,而依凡和索非亚都对家长撮合的婚姻不满意。旅长和参事表面上互相恭维,彼此吹捧,保持着道貌岸然的姿态,心里对各自的家庭都不满意。参事口口声声忏悔,言必称上帝,而他心中那份隐秘的欲念却无法排解。旅长言行粗鲁,他的一个玩笑几乎能要妻子的性命,而教训儿子的办法是“抽其一百俄国军棍”,其粗暴专制的性情由此可见一斑。最后,依凡对参事妻,旅长对参事妻以及参事对旅长妻的暧昧关系被揭穿,即将成为亲家的两家人分道扬镳。

【作品选录】

第二幕

第一场

参事与索非亚
参事　过来,索非亚!我得跟你好好谈一谈。
索非亚　什么事,爸爸?
参事　首先,你为什么总唉声叹气?
索非亚　因为你的决定和我的想法不一致。
参事　难道子女能不听父母之命吗?你要知道父女的想法必须一致。我不讲如今的时代,如今什么都讲新,在我们那个时代,父亲错了,儿子挨揍;儿子错了,父亲负责。以前都是这样的。
索非亚　谢天谢地,如今不这样了。
参事　所以就坏了。如今是一个人干事一人担,你能去找别人吗?为此还订有法律条文。过去……
索非亚　对呀,爹,别人为什么要替他承担?
参事　因为人人都有罪。我审过案,有错的人要赎回自己的过错,无辜的人也要赎回自己的无辜。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人满意,不论是法官还是原告、被告。
索非亚　爹爹,我听不懂。那样一来,无辜的人也成了有罪的了。
参事　小意思!法官对无辜的人做出判决,他便不是无辜的,而是有罪的了;所以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的条文比请愿书衙门^①的要严一些。请愿书衙门办案单一,全都一种方式,而我们的法官则要照顾全体利益,一个条文可以有二十一种解释。
索非亚　那么,爹,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参事　我要你对于我的命令不按照我们法官的做法去解释,而是听我的,让你嫁谁就嫁谁。
索非亚　你要我服从你,你想想我有多么不幸啊,去给那个白痴做老婆,他满脑袋都是法兰西的垃圾,他对我没有一点爱,也没有一丝尊重。
参事　你向他要什么尊重?我认为是你应该尊重他,而不是他尊重你。他是你的头脑,而不是你是他的头脑。我看你太年轻了,没有学过圣训。
索非亚　爹,你至少也该知道,他对你也不尊重哩。
参事　知道,我全知道。不过,我的女婿很有可取之处呢!
索非亚　什么可取之处?
参事　他的农庄不错。倘若我的女婿要我来替他经营,我就去经营他的农庄。
索非亚　我不相信我的未来公公会让你去经营他儿子的农庄。我的婆婆更是个看家好手。总之,这两个人,我一个也对付不了。我习惯于宽容地管理农庄。
参事　好极了,你毫无损失,你有这样一个婆婆真是你的幸福,我认为她比任何一个畜生娘儿们都善良。
索非亚　不幸得很,我至今还没有看出她的善良。
参事　那是因为你还太年轻,还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善良。你看不见你的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看不出自救的阳关道,而我看得见。
索非亚　我很奇怪,爹,婆婆跟我的自救阳关道有什么关系?!
参事　是这样的,嫁过去以后,你要讨好婆婆,她是你的妈、你的朋友和你的老师。你是她的左右手,你要根据她的神态、举止,投其所好,从她的手中把财产接过来。你们能融洽相处,天底下的人高兴,天上的安琪儿也会高兴。
索非亚　爹爹,难道天上的安琪儿跟我婆婆有那么多的关系?倘若我拍她的马屁,她们也高兴?
参事　当然了,你以为上帝的动物花名册里没有阿库琳娜·奇莫菲耶芙娜的名字?
索非亚　爹,我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
参事　我相信有。我的孩子,你现在就到客人那里去,并且似乎是出自内心地去跟你的未来婆婆聊天。我,我要你博得她的欢心。
索非亚　爹,请允许我禀报,讨什么欢心?她什么都没说,我用什么来讨她的欢心呢?
参事　我让你去对她说哟!不是让你来问我。这就是我的回答,去吧!

第二场

参事　(独语)她不傻,但是她不会猜透我爱上了她的婆婆。我的视线,我的思想,我的感情,全都无法离开她。往往不知道怎样向她坦白我的罪恶。看来,我要勾引一个贞洁的人,是的,我的罪孽深重。但愿她能接受我的祈求。她的丈夫依格那奇·安德列耶维奇会对我怎么样呢?他爱护自己的妻子和我一样,只是我们两口不到两个小时就得吵上一架。看,这就是爱上有夫之妇的后果——我不得不违心地把女儿嫁给她的儿子,仅仅是为了能够经常走亲戚去和心上人亲家母见上一面。我在她身上肯定是看到别人不能发现的优点。我不是指她的丈夫。他虽然一向以聪明著称,但是,他是个怪人,并且是骑兵,骑兵爱老婆不及爱马深……啊!她来了。

第三场

参事与旅长妻
参事　唉!
旅长妻　为什么唉声叹气呀,老爷子?
参事　为自己的罪孽。
旅长妻　我的老爷子,你成年累月地斋戒念经都快成仙了,何必还这样折磨自己呢?
参事　哦,亲爱的,我还没有受够折磨。上帝若是肯听我的念经祈祷,引导我的罪恶之躯到达甩掉诱惑的地步,那么我便不会对天造孽,也不会对你造孽了。
旅长妻　对我造孽?老爷子,你对我造什么孽了?
参事　一只眼和思想。
旅长妻　一只眼怎么造孽?
参事　我在你的面前有罪,我用一只眼看你……
旅长妻　我还用两只眼看你呢,难道也造孽?
参事　我的罪孽深重,如果我想在那个世界永不受罪,就应该在今世用一只眼睛。我的这只眼睛引诱我,我必须挖出它来以求灵魂的拯救。
旅长妻　我的老爷子,你真想挖出一只眼睛?
参事　当我的罪恶之躯体力图抗拒圣训的时候,我的手当然也就不那么遵守教规了,不能去执行圣训;我是担心你的丈夫的热烈信仰,怕他发现我的罪孽对我来执行上帝的圣训。
旅长妻　你有什么罪孽?
参事　一切都曾被罪孽奴役。每一个人都有灵魂和肉体。灵魂再怎么振奋,肉体也是软弱的。此外,它肩负着罪孽,便不能不忏悔……(温柔的)先造孽,后忏悔。
旅长妻　人哪有没罪孽的!只有上帝没有罪孽。
参事　不错,我亲爱的。现在你自己也承认跟这个罪孽有关系了。
旅长妻　老爷子,我从来都承认自己是第一号罪人。请告诉我,我有罪孽同你有什么关联?
参事　我需要你的罪孽跟需要救星一样。我想你的罪孽和我的罪孽相同,并且谁也不能摧毁我们的合一了的灵魂和肉体。
旅长妻　老爷子,合一是怎么回事?我对教堂里的话知道得和法语一样,太少了。看来,上帝是自有安排的。他让有的人懂法语,有的人懂德语,还有各种各样的文法,而我,这个罪恶之身,连俄语都不怎么样。不是我现在对你说,你讲的话,我连一半都听不懂。依凡和你夫人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最能听懂的是我们依格那奇·安德列耶维奇的话。他的每一句话都干净利落,像八哥一样……我说,老爷子,你见过八哥吗?
参事　飞禽跟咱们无关,咱们的事关乎有理性的走兽。难道你不懂我要什么吗?
旅长妻　不懂,老爷子!你想要什么?
参事　我能求你……
旅长妻　你想求我做什么?老爷子,只要不是要钱,我什么都可以借给你。你知道如今钱是不会白白借给任何人的,任何人也不会拒绝不要它的。
此时儿子进来,二人都没看见他。
参事　不是钱的问题,如果能用钱买,我不会讲价钱。(跪下)我爱你,亲爱的……
恰在此时,参事看见了儿子,立即跳起。儿子放声大笑,鼓起掌来。

第四场

人物同上。儿子
儿子　Bravissimo!好极了!
旅长妻　你怎么啦,依凡,跳什么?
儿子　妈妈呀,他向你正式求爱了,Declaration en forme。
参事　不要谴责,不要谴责我。(急匆匆走去)
旅长妻　依凡,你最好告诉我,你方才说什么?
儿子　妈妈呀,他要跟你风流!这句话你明白吗?
旅长妻　风流?!老天爷,你想到哪里去了!
儿子　如果不是这样才见鬼呢!
旅长妻　快画十字!快点对天发誓,清醒一下。不能开这种玩笑。依凡,两手交叉起来,认真画个十字。
儿子　妈妈,你怎么还不相信!他为什么要给你跪下?
旅长妻　我怎么知道,依凡?他真的想跟我风流?嘿,这龟儿子!他想什么?

第五场

人物同上。参事妻
儿子　Madame!我成了一幕喜剧的见证人。J' ai pensé crever de rire!我都要笑破肚皮了,你的丈夫向我的妈妈求爱!哈哈哈哈!
参事妻　真的呀?
当旅长妻说话时,她拉开儿子说悄悄话。
旅长妻　(动真格的)这个狗东西!想起邪门歪道来了!上帝又没有让我当哑巴,我去告诉依格那奇·安德列耶维奇,让他用他的专长敲碎他的脑壳。他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旅长夫人呀!不,他是个骗子!别认为我是个白痴,来占我的便宜!……谢天谢地!我还有头脑!我马上就去……
儿子和参事妻拉住她的下摆。
儿子　妈妈,等等,等等……
参事妻　等等,夫人!……
儿子　妈妈,难道你没有看出我是在开玩笑吗?
旅长妻　这是玩笑!?我听见你怎么对天发誓。
参事妻　夫人,他当然是开玩笑。
儿子　若不是玩笑,那才见鬼呢!
旅长妻　你还这么说!全都乱套了!该信什么呢?
参事妻　夫人,你怎么分不清正经话和玩笑呢?
旅长妻　没法分清,他对天发誓那样认真,反正我的舌头是无法那样转动的。
参事妻　他发誓就是开玩笑。
儿子　当然是玩笑。我熟悉巴黎,也了解这里,认得很多聪明人,Et meme fort honnêtes gens,甚至很正派的人,全不把发誓当回事。
旅长妻　依凡,你真是跟我开玩笑呀?
儿子　你是不是要我再对你发誓?
旅长妻　你是不是又在开玩笑?看在上帝分上,别再捉弄我了。
参事妻　说得对。你放心吧。我是了解我丈夫的,如果真的那样,我还不早气疯了。
旅长妻　谢天谢地,这是个玩笑。我的魂总算归位了。(走去)

第六场

儿子与参事妻
参事妻　你差点捅了大娄子。如果你妈到你爹那里去告状,他准会暴跳起来,立即把你和你妈带走。
儿子　Madame!请你原谅。我承认自己一向有些轻浮,学法国人还不到家。
参事妻　我的心肝,这事不能声张。如果不是年轻人的通病办事不牢靠,我对你的不谨慎毛病,不能原谅。何况你还曾经到过巴黎!
儿子　哦!Vous avez raison,你说得对!当人们不知该如何在世上生活时,少不得谨慎、忠实和忍耐;而我们知道que de vivre dans le grand monde,在偌大的世界里怎样生活,所以在我们这样聪明人眼里便觉得忠实太可笑了。
参事妻　这是人生的道理,亲爱的。我没有去过巴黎,但是心中感觉你说的是真理。人心永远是人心,不论在巴黎,在俄国,都一个样,是不能欺骗的。
儿子　Madame!你让我佩服!我觉得你对心的深刻了解,跟我对智慧的了解相同。Mon dieu!命运太仁慈了!它总要把思想一致、趣味一致和性情一致的人缀合到一起,我们是为对方生就的。
参事妻　没有疑问,我们在同一个扫帚星下出生。
儿子　我的不幸,仅在于你是个俄国女人。
参事妻　我的天使,对我来说,这确实是天大的不幸。
儿子　这个缺憾Défaut,是无法改变的了。
参事妻　那我该怎么办呢?
儿子　我来想办法。我不打算死在俄国。我得找个机会Occasion favorable带你去巴黎。我们的后半辈子les restes de nos jours和法国人在一起快活;到那里你便会看到我可以与之交际的那种人,那种sociéte——社会圈子。
参事妻　说得对,我的心肝!只是我怕你爹不会再让你去法国了。
儿子　我想也把他带去。受教育永远不晚,我敢保证,他到了巴黎,怎么也会变得有点人样。
参事妻　你爹可不是那种料。我深信不疑,他认为咱们的农村和天堂、巴黎一个样。一句话,他要在我身上打主意。
儿子　什么,他是我的情敌?
参事妻　我发现他爱我爱得要死。
儿子　他知道正直人的法则吗?他知道为这种事要决斗吗?
参事妻　我的心肝,你怎么想跟你老子决斗?
儿子　Et pourguoi non?为什么不呢?我读过一本有趣的书,书名是什么来着?……Le nom m' est échappé,我忘了书名,对了……是《LES SOTTISES DU TEMPS》——《时代的错误》,书中说,巴黎的一个儿子提出和他爸爸决斗……我呢,如不学他,是个畜生,哪怕书中写的仅仅是巴黎的个别事件。
参事妻　你父亲太可笑了……一个白痴……嘿!说他他就到了……向这边走来了。

第七场

人物同上。旅长
旅长　我已经在这里当家做主人了。我来叫你们去吃饭。我说,亲家母,你跟我们家的浪荡公子有什么好唠叨的?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应该去陪你的未婚妻。
儿子　老爹,我愿意在这里。
旅长　可我不愿意。
参事妻　老爷子,你管这个做什么?
旅长　亲家母,我是不想让他的胡说八道弄得你心烦。我是想自己跟你谈点正事。
参事妻　您说吧!
旅长　我想让儿子离你远点!他快把你烦死了。
参事妻　不,老爷子,您不在,我们谈得满投机。
旅长　见不到你,我心烦。(望了儿子一眼)浪荡崽,你走开。
参事妻　(对儿子)到了进餐时间就该去进餐。
她把手伸向儿子,后者卖弄风骚地搀她走去。旅长跟在后面。
旅长　好小子,依凡,看你装腔作势能到几时?!

(孟广钧译)

注释:
① 17世纪时,俄国为审理呈给沙皇的请愿书而设立了请愿书衙门。

【赏析】
喜剧《旅长》是俄国第一部以本国国情为题材的社会讽刺剧。本剧用讽刺的手法来揭露当时官僚阶级不学无术、愚蠢腐败、媚外忘祖、道德败坏、自私自利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
《旅长》一剧中众人表面上相安无事地生活着,然而平静的背后却隐含着不和谐的声音。
旅长希望儿子能学习军队的条例、操典,旅长妻则希望儿子能学习记账的方法,可见他们的视野是多么狭小,无怪乎仅到过一次法国的依凡就心生逃离俄国的念头。依凡并没有他自诩的学问,他说自己满脑子都是色情小说。这样不学无术的人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一无是处的,依凡的未婚妻也打心眼里不喜欢他。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也并非没意识到文化的重要性,知道“上帝给了谁文化,谁就有享受不尽的福气”,也懂得“有文化心里亮堂,没文化两眼抹黑”,但贵族妇女们不愿意花费八毛钱去买一本书,而且毫不吝惜地把一本文法课本当卷发纸用掉。
在冯维辛的笔下,贵族们自身的行为充满着悖论。他们看似推崇文化,却毫无文化;看似追求上进,却一辈子都不愿意进行丝毫的改变。依凡的法国梦固然可笑,但细细想来,连一个不学无术且仅到过法国一次的依凡都希望抛弃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可见这种生活是多么乏味沉闷,多么让人绝望!
依凡公然把他父母称作“一对畜生”,希望他们早点离开人世。有子如此,不亦悲乎?参事妻把自己丈夫称作“丑八怪”,把邻居称作“粗人”、“畜生”、“一群母猪”,对自己的至亲之人都能施之以恶毒之辞,可见其品行之低劣。
《旅长》故事情节虽简单,却让我们在普通的贵族生活中见识了一个个愚蠢虚伪、自以为是的人物。无论是粗鲁暴躁的旅长、满口道德却虚伪腐败的参事,还是扭扭捏捏、盲目媚外的浮夸公子依凡,作者并不是简单地设定他们的“恶性”,而是通过精心设计的舞台,让不同的角色分别组合,在不同的场合逐渐暴露他们的“丑”。
例如第三幕的前三场中,旅长分别与儿子、旅长妻、参事妻对戏,粗暴专制的旅长对他乖张油滑的儿子毫无办法,对自己妻子却大吼小叫,对心上人参事妻则处处忍让。这是一组有意思的对比,当旅长提醒他儿子说,“你即便不是我的亲骨肉,也不应该忘记我在军队里是旅长。”依凡回答:“你是不是旅长跟我没关系。我记这个干什么?!你倒是不该忘记,你的儿子见过世面,到过巴黎。”还讽刺他说:“如果有一天走进树林跟只狗熊相遇,它也会像你对待我那样对待你。”接着旅长妻出现了,旅长劈头盖脑就吼:“你没脑袋生出这么个混帐玩意儿!”等到参事妻出现,儿子又要吹嘘巴黎的时候,旅长却变了一副脾气,对参事妻讨好道:“世上也只有你,为了你,我答应保持沉默,目前还能做得到,说吧,依凡!”
在这里,人物性格的不定性得到了戏剧化的展示,旅长就像一条变色龙,由无法得逞于儿子前的恶龙,变成终于爆发愤怒的暴龙,最后又变成了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软骨龙,旅长的丑恶嘴脸活生生浮现在读者面前。
本剧充分展示了冯维辛的喜剧才华。他喜欢用语言来创造滑稽。一是,通过制造语言逻辑谬误,暴露现实社会的荒唐可笑。如第二幕中,当参事企图用审案的事实来说服索非亚听从父母之命时,有这么一段对话:
参事　因为人人都有罪。我审过案,有错的人要赎回自己的过错,无罪的人要赎回自己的无辜。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人都满意,无论是法官还是原告、被告。
索非亚　爹爹,我听不懂。那样一来,无辜的人也成了有罪的了。
参事　小意思!……
在这个道貌岸然的参事眼里,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真理正义可言,无罪的人也要付出代价“赎回”自己的无辜。这样的话,只有油滑的官场老吏才能说得出。而且这种是非不分的伎俩还只是“小意思”!
二是设置语言陷阱。如第三幕,旅长跟儿子吵架时有这样一段对话:
旅长　什么意思?当然所有动物都一样,从人到畜生,你想对我说什么?
儿子　听我说,既然所有动物都一样,那么也可以把我归入动物类了?
旅长　为什么不呢?我对你说过,从人到畜生都是动物,为什么你不能把自己归入动物类呢?
儿子　好极了,那么小狗崽子不必尊重它的狗爹,我又为什么要对你有些稍微尊重呢?
旅长一不小心就跌进儿子所设的语言陷阱里,让人们在嘲笑其愚蠢的同时,也为他有这样一个不孝子而产生同情。
《旅长》的情节并不复杂,既没叱咤风云的人物,也没有浮世绘的图景,冯维辛只是把普普通通的贵族生活展现在我们面前,其清新的笔调,看似寻常却又具有一种平淡中见神奇的独特风格,让读者在会心一笑中得到教益。
讽刺喜剧天生的使命是用笑声来毁灭丑恶。《旅长》作为第一部讽刺喜剧,其揭露社会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冯维辛站在民主启蒙的立场上反对贵族阶级的为富不仁,反对农奴制的愚昧黑暗。虽然他还找不到革新俄国社会的力量,但其作品足以引起人们对俄国现实问题的警醒。
冯维辛之前的俄国剧作家,多临摹法国人的喜剧。他是把真实的俄国社会生活写进戏剧里,当作戏剧冲突来结构的第一人。冯维辛是俄国民族戏剧的源头。

(翁国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