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奴的回忆》

    《沙奴的回忆》 :

曼谷王朝五世王帕尊拉宗格劳时代(1868~1910年在位)的后期,散文类作品开始摆脱故事、传说、传奇形态而向西方的短篇小说转化。内容虽然依然是平铺直叙,但它已不像古代故事那样,读了开头就知道结尾,因而更能吸引读者。作品也常常渗透着作者对那个时代所发生的某些事情的观点,更能引起关注。叙述的方法打破了故事模式,而把故事的叙述与人物的对话穿插起来,人物更加生动鲜活,又以社会背景为依托,这就使读者感到真实,增加了兴味。

最初重要的短篇小说作家有功姆帕纳拉堤巴潘蓬、颂德功姆披耶丹隆拉察奴帕和功姆銮皮期巴里察贯等。这三位短篇小说作家都在《瓦奇拉奄维塞》杂志上发表作品,他们有各自的风格。大部分作品是反映那个时代思想和社会情况的,此外还喜欢在内容和对话中加上一点噱头。其中最著名的短篇小说是功姆銮皮期巴里察贯的《沙奴的回忆》,功姆帕纳拉堤巴潘蓬的《慢慢吞吞》《鱼目混珠》《为什么我会变成老处女》,颂德功姆披耶丹隆拉察奴帕的《咄咄怪事》《田螺》《骑象捉蚱蜢》等。《沙奴的回忆》发表时间最早,因而被视为泰国短篇小说的源头而载入史册。

《沙奴的回忆》是功姆銮皮期巴里察贯(1846~1913)摹仿他所熟悉的英国短篇小说写成的,作品一开头就写到宝文尼维寺,在僧舍前,凯姆、沙普、陵和松汶等四个年轻和尚正谈论出夏节快到了,还俗之后各人有何打算。凯姆、沙普和陵都没什么问题,因为他们早已有了工作。沙普在警察厅,凯姆当文书,陵是中国人的子弟,很富有,吃穿不愁。但松汶没有工作,也没有亲戚帮助,只有一个富有的寡妇媚茵接济他,指望他和自己的女儿媚占结婚,做她的养老女婿。但松汶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凯姆建议他认真学点本事,不愁将来没用,而要学,就得学好。小说还没写松汶究竟做何打算,可见是未完稿,作品最后也注明“未完,待续”。

作品选择了曼谷著名的宝文尼维寺作为背景,因为作者曾在那里出家,十分熟悉那里的环境。作品发表以后,读者都以为写的是真事,舆论大哗,致使那座寺院的方丈颂德功姆帕巴哇雷沙哇叻雅隆功大为光火。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瓦奇拉奄维塞》杂志的编委会不得不发表声明,表示遗憾,做了澄清,声称作者不该把真实寺院写进作品,从而影响了该寺的声誉。

但“澄清”并未平息此事,风波反而越闹越大。那时的“文学界”圈子还十分狭小,争执的双方又都是皇族中的显赫之人,致使惊动了五世王。五世王怪罪了作者功姆銮皮期巴里察贯,于是宝文尼维寺院的方丈也不得不请罪,并上书五世王,反而为《沙奴的回忆》作者求起情来。五世王在给宝文尼维寺院方丈殿下的手谕中说:

那周之《瓦奇拉奄》杂志,朕因于挽巴因勾留日久,返曼谷前亦未读过,如已拜读,是可以早些说话的。获悉你为此文而忧虑,朕甚焦急。你年事已高,心绪不爽,朕甚不安。你在佛教界倍受尊敬,在皇族中亦复如是,因之大家对功姆銮皮期颇为不满。

据朕所知,功姆銮写此文之目的,正如成千上万之西方小说一样,是供读者欣赏而创作的。但说到底,写此类小说当须与今人有某种相似之处,但亦不是样样行为都如真的一样,而需取其模特儿,有所增减变异,才能发人深思。功姆銮皮期写此文时把宝文尼维寺院名字写出,朕相信目的不在于讲述现今之真事。倘说是冒犯的话,那朕亦未想到会对宝文尼维寺造成诋毁,因朕已读过此文。但并未读过英国小说之绝大多数人,恐会以为作者是取自真人真事或借他人之口诋毁别人,而不理解作者之本意并非让人相信此为实有,而只是让读者感到乐趣而已。所以,朕曾嘱功姆銮皮期消除下述几点误解:文中所谈是否为真事,倘不是真事,那又为何用宝文尼维寺院之名?功姆銮皮期还未解答疑问,向你赔礼道歉。你不欲朕处罚功姆銮皮期,朕当赦免。然朕十分遗憾的是,功姆銮非为别人,而是在此寺剃度过的,且被推崇为长辈亲王,而竟处事不周,以至使不明真相之人诋毁这座寺院,此极为不妥。现你已知晓他之过失,且此过失已公诸于众,如此看来此举已给寺院洗去污点,亦给当受指责之作者加上了过错,已是‘罪有应得’,你亦当满意了。此事即当完结。”

泰国第一篇短篇小说问世所引起的戏剧性风波是相当耐人寻味的,它反映了下列事实:①证明新小说是有生命力的,虽然它是模仿之作,今天看来又是十分幼稚的,但还是比过去的故事真实,人们都以为功姆銮皮期写的是真事就是证明。②人们对新的文学形式还很不熟悉,更谈不上对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理解与分辨。③五世王对这个“案子”断得很高明。他懂英文,对文学很内行,在“手谕”当中又初步接触到了文学的真实性问题,而且给功姆銮皮期出题,让他解答“文中所谈是否为真事,倘不是真事,那又为何用宝文尼维寺之名”。倘泰国翻译家和作家循此钻研一下文艺理论问题,那对泰国文学的发展将是莫大幸事,可惜有心人不多,失去了一次难得的为文艺理论奠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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