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商人 [美国]马梅特

地产商人 [美国]马梅特 : 【作品提要】
月终,芝加哥某地产公司老板搞了一场“销售竞赛”: 销售额最高的经纪人将赢得一辆卡迪拉克,而最低的两名将被开除。罗马的业绩高居榜首,另外三人则因销售不佳而日益焦虑,竟萌生盗窃公司机密出卖他人的念头。第二天,公司果然出了偷窃案,警探贝伦逐个讯问经纪人。罗马十分焦急,如果他与客户林克签订的一张合同被窃,他的凯迪拉克也就泡汤了。经理威廉森向罗马保证林克的合同已登记入档。
不久,林克在妻子的威逼下来到了房产公司,要取消那笔地产交易。罗马劝他无需担忧,因为合同还未入档。就在罗马带他离去时,威廉森误以为林克是因为合同失窃而不安,便安慰他说合同已在昨夜入档。林克十分气愤,去向检察官报告罗马的商业欺诈行为。罗马恨透了威廉森愚蠢的干扰,痛骂他一顿后接受讯问。而利文尼则随口指责威廉森撒谎,因为林克的合同还未曾入档。于是威廉森明白,利文尼就是入室撬窃的罪犯。
利文尼先是抵赖,随即哀求威廉森放过他,但威廉森还是去里间向警探贝伦告发。当贝伦宣布拘捕利文尼时,罗马告诉威廉森从现在起除了他自己的佣金,利文尼的一半佣金也归他了……

【作品选录】

第一幕

　　

第二场

　　餐馆的隔间座。莫斯和阿罗诺已用过餐,两人对坐。
莫斯　那些波拉克人和烂尾生意。
阿罗诺　……那些波拉克人……
莫斯　全是烂尾生意。
阿罗诺　……他们扣住钱不付……
莫斯　他们全那样。他们,嘿: 我们都碰上了。
阿罗诺　我该从哪儿下手?
莫斯　你得振作起来,乔治,你还没有出局呢。
阿罗诺　我没有?
莫斯　你错过他娘的一笔生意。没什么。烂尾的波拉克人。没什么。你原来怎么想卖给他们……?你的错,你不该接那笔买卖。
阿罗诺　我只能接。
莫斯　你只能接,是吗。为什么?
阿罗诺　为了上……
莫斯　为了上竞赛板。是啊。你卖给波拉克人怎么上板?我告诉你,我还要告诉你另一点。你听着吗?我要告诉你另一点: 别想着卖给印第安人。
阿罗诺　我从没想过卖给印第安人。
莫斯　你会碰到这种姓名的人,你碰到过那些叫“皮特尔”的人吗?
阿罗诺　唔……
莫斯　碰到过吗?
阿罗诺　我想碰到过一次。
莫斯　你碰到过。
阿罗诺　我……我不确信。
莫斯　你碰到一次你就知道了。他们会凑过来。他们喜欢和推销人搭讪。(停顿)他们也孤单,(停顿)他们喜欢优越感,我搞不懂。从来也不买。你坐下来“利奥牧场这个啦,等等等等,”“山景——”“噢,没错。我兄弟告诉我……”他们喜欢飞短流长。去他妈的印第安人,乔治。我不理他们。说到这我要告诉你(停顿)我从来不理他们。你在餐馆里能看到他们。牛皮哄哄的族类。我弄不懂,(停顿)我弄不懂。我不喜欢那样。上帝……
阿罗诺　怎么啦?
莫斯　这他妈的一切……压力太大了。你绝……你绝对……这些太重要了。这公司的一切。你一进门,“我得跟这鸟人把这笔生意交割了,要不然我中饭不吃了,”“要不然,赢不到卡迪拉克……”我们真他妈的太卖命了。你太卖命了。我们都是,我还记得我们在普拉特时……记得吗?戈兰罗斯庄园……我们不是卖掉了几套……?
阿罗诺　他们进来了可他们,你知道……
莫斯　哼,他们给搅了。
阿罗诺　是他们干的。
莫斯　他们把一笔生意给弄砸了。
阿罗诺　就是他们干的。
莫斯　可现在……
阿罗诺　我们被困在 这……
莫斯　我们被困在 这混帐垃圾……
阿罗诺　…… 这垃圾
莫斯　这太……
阿罗诺　就是。
莫斯　是吗?
阿罗诺　这太……
莫斯　你这个月太糟了,所有这……
阿罗诺　你上了这……
莫斯　全上了,他们把你弄上这“板……”
阿罗诺　我,我……我……
莫斯　什么竞赛板……
阿罗诺　我……
莫斯　那不公平。
阿罗诺　是不公平。
莫斯　不公平。(停顿)
阿罗诺　对顾客也不公平。
莫斯　我知道这不公平。我告诉你,你非得,你明白,你非得……我小时候在西部学到什么?别卖给人家一辆车。要十五年内卖给他五辆车。
阿罗诺　说得对。
莫斯　对吗……?
阿罗诺　没错。
莫斯　太对了。没错。别那样:“噢,这呀那呀的吹,我知道我该干啥: 我将闯进去把他们全抢光了然后就去阿根廷,因为没人这么想过。”
阿罗诺　……没错……
莫斯　不对吗?
阿罗诺　对。这绝对没错。
莫斯　他们就这样把生意毁了……于是,一个可怜人,辛苦了一辈子只能去……
阿罗诺　……一点没错……
莫斯　……战战兢兢……
阿罗诺　(对方说话的同时)战战兢兢,是的……
莫斯　什么混帐“卖掉一万你就赢到牛排刀……”
阿罗诺　那种促销……
莫斯　……促销,“你 输了,那我们就炒你的鱿鱼……”不。这过时了……这不对。“不然,我们就炒掉你。”这是不对的。
阿罗诺　就是。
莫斯　就是,是这样。你知道这是谁的责任?
阿罗诺　谁?
莫斯　你知道是谁。是米契。还有默里。因为事情不该这个样子。
阿罗诺　不应该。
莫斯　你看杰里·格拉夫。他做事干净利落。他给自己做,他有他的生意,他那份护士客源的单子……明白吗?你明白吗?那是种 思路。干吗要只拿百分之十?百分之十的佣……干吗让别人把其余的都拿走?凭什么我们要给百分之九十……平白无故。就给那些坐在办公室的鸟人,让他们成天发号施令“快出去交割过户。”“去赢一辆卡迪拉克。”格拉夫。他跑出去,他花钱买。他付最高的价钱……你明白吗?
阿罗诺　是啊。
莫斯　那是种思路。现在,他有了客源,他做自己的生意。他就是……我就是要那样……那是种思路!“谁?谁有稳定饭碗,有几个余钱,谁?”
阿罗诺　那些护士。
莫斯　他花钱买了一份他娘的护士客源的名单,一千美元——他绝对不会付两千我敢打赌——四五千个护士,他发财发大了……
阿罗诺　他发了?
莫斯　他干得非常棒。
阿罗诺　我听说他们生意冷清。
莫斯　护士的生意?
阿罗诺　是的。
莫斯　你听到的多了……他干得很好。他干得很好。
阿罗诺　橡树河吗?
莫斯　橡树河、布鲁科庄园。都是那种。有人告诉我,你知道他自己挣多少?一万四、一万五一个星期。
阿罗诺　他自己?
莫斯　我就在说这个。为什么?客源。他拿到最好的客源……我们呢?我们在这儿傻坐着。为什么?我们得去求他们拿客源。唔。我们销售额的百分之九十,我们都 付给公司,就为这客源。
阿罗诺　客源,管理费,电话,有许多开销呢。
莫斯　你需要什么?一架电话,一位女士接电话“早上好,”等等……等等……
阿罗诺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戴维……
莫斯　算了。就是那样。就是那么简单,你知道难在哪儿吗?
阿罗诺　哪儿?
莫斯　从头开始。
阿罗诺　什么难处?
莫斯　万事起头难。这区……我和杰里·格拉夫之间这区别。为你自己去做生意。难处就是……你知道是什么吗?
阿罗诺　什么?
莫斯　就是行动。
阿罗诺　什么行动?
莫斯　只是说“我要自己干了”。可你在干什么,让我告诉你你干的事: 你发现自己受别人的奴役。而我们自己甘当奴隶。讨好别人。去挣他娘的一点蝇头小利……去……去……那先走一步的家伙制定了那些……
阿罗诺　是那样……
莫斯　他制定了那些规则,而我们就为他干活。
阿罗诺　那是规矩……
莫斯　那是上帝的规矩。而这让我沮丧。我发誓这让我沮丧。在我这年纪。看这混帐的:“本月某人赢了卡迪拉克。P.S.两人被炒鱿鱼。”
阿罗诺　呵。
莫斯　你不应该 解雇你的销售人员。
阿罗诺　不应该。
莫斯　你……
阿罗诺　你……
莫斯　你要支持他们!
阿罗诺　那正是我要……
莫斯　你他妈的要支持他们!人家来……
阿罗诺　人家来为你工作……
莫斯　……你完全正确。
阿罗诺　他们……
莫斯　他们已经……
阿罗诺　当他们……
莫斯　看,看,看,看,当他们帮你把生意做了起来,你就不应该翻脸不认人, 奴役他们,把他们当孩子,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停顿)不。(停顿)你完全正确,我要给你说个事。
阿罗诺　什么事?
莫斯　我要告诉你应该有人怎么干。
阿罗诺　怎么干?
莫斯　应该有人站出来予以回击。
阿罗诺　你什么意思?
莫斯　有人……
阿罗诺　怎样……?
莫斯　应该对他们采取行动。
阿罗诺　什么?
莫斯　采取行动。回敬他们。(停顿)有人,应该有人打击他们。默里和米契。
阿罗诺　应该有人打击他们。
莫斯　是的。
阿罗诺　(停顿)怎样呢?
莫斯　怎样?采取行动打击他们。他们住的地方。
阿罗诺　什么?(停顿)
莫斯　应该有人劫他们的公司。
阿罗诺　唔。
莫斯　我说的就是这事。如果我们,如果我们这帮人的话,把门撬了,把公司给砸了,就像是失窃了,把档案里的客源单子全拿走。……去交给杰里·格拉夫。(长长的停顿)
阿罗诺　弄到客源有什么好处呢?
莫斯　我们弄到它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不知道。一个客源一块钱……一块五毛……我不知道。……嘿,谁知道它们的价值,他们付什么价?都说……肯定是,我料……一个客源三块钱……我不知道。
阿罗诺　我们有多少客源?
莫斯　格兰戈里……最棒的客源……?我估摸我们有五千。五,五千客源。
阿罗诺　你是说一个家伙可以弄到客源把他们卖给杰里·格拉夫。
莫斯　没错。
阿罗诺　你怎么知道他会买它们?
莫斯　格拉夫?因为我替他干过。
阿罗诺　你并没跟他说过。
莫斯　没有。你什么意思?我有没有跟他说过这事?(停顿)
阿罗诺　是啊。我是说你真地在 说这事,或者我们只是……
莫斯　不,我们只是……
阿罗诺　我们只是“说说”。
莫斯　我们只是在讲这件事。(停顿)一个想法。
阿罗诺　一个想法。
莫斯　是的。
阿罗诺　我们不是真的说这事。
莫斯　不是。
阿罗诺　在说一桩……
莫斯　不。
阿罗诺　一桩盗窃案。
莫斯　一桩“盗窃案”?!不。
阿罗诺　哦。哦……
莫斯　嘿。(停顿)
阿罗诺　那么这一切,嗯,你没有,实际上,你实际上没跟格拉夫谈过。
莫斯　实际上没谈过,没有。(停顿)
阿罗诺　你没谈?
莫斯　没有,实际上没有。
阿罗诺　你谈过吗?
莫斯　我说了什么?
阿罗诺　你说了什么?
莫斯　是啊。(停顿)我说,“实际上没有。”你担心什么,乔治?我们只是在 说……
阿罗诺　我们只是说吗?
莫斯　是的。(停顿)
阿罗诺　因为,因为,你知道,这是犯罪。
莫斯　没错。这是犯罪。这是犯罪。不过这也是非常安全的。
阿罗诺　你是真的在说这事?
莫斯　是的。(停顿)
阿罗诺　你要去偷客源单子?
莫斯　我说了吗?(停顿)
阿罗诺　你要去偷吗?(停顿)
莫斯　我说过吗?
阿罗诺　你跟格拉夫谈过吗?
莫斯　我是这么说的吗?
阿罗诺　他说什么?
莫斯　他说什么?他会买下他们。(停顿)
阿罗诺　你要偷走客源单子把客源单子卖给他?(停顿)
莫斯　是的。
阿罗诺　他付什么价?
莫斯　一块钱一个客户。
阿罗诺　五千个客户?
莫斯　不管多少,就是这个价。一块一个客户。五千美金。两人对开。
阿罗诺　你在说“我”。
莫斯　是啊。(停顿)两千五一个人。一个晚上的活,格拉夫那儿的一份工。做最好的客源。(停顿)
阿罗诺　格拉夫那儿的一份工。
莫斯　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阿罗诺　他会给我一份工。
莫斯　他会雇用你。是的。(停顿)
阿罗诺　这是真的?
莫斯　没错。是的,乔治。(停顿)没错。这是一个很大的决定。(停顿)也是一个很高的回报。(停顿)一个很高的回报。对一个晚上的活来说。(停顿)但必须是今天晚上。
阿罗诺　什么?
莫斯　什么?什么?客源单子。
阿罗诺　你必须在今天晚上偷到客源单子?
莫斯　一点没错,他们要把资料搬到下城去。三十号之后,默里和米契。竞赛结束后。
阿罗诺　你是在说,你在说今晚你得去那儿把……
莫斯　是你……
阿罗诺　你说什么?
莫斯　是 你。(停顿)
阿罗诺　我?
莫斯　你得去。(停顿)你得去弄到那些客源单子。(停顿)
阿罗诺　我去弄?
莫斯　是啊。
阿罗诺　我……
莫斯　没有不要钱的午餐,乔治,我拉你合伙,你得去。这是你的活。我同格拉夫谈了交易。我不能去。我这事讲得太多,我不能下手。我嘴又快。(停顿)“这他娘的客源”等等,“等等等等”……“这他娘的。”
阿罗诺　他们会知道你投奔了格拉夫……
莫斯　他们知道什么?我偷了客源单子?我没有偷客源单子,我今天晚上跟一个朋友去 看电影,然后我再去科莫酒吧。我干吗投奔格拉夫?我拿到更好的待遇。句号。让他们拿出证据来。他们没有任何证据那就立不了案。(停顿)
阿罗诺　戴维。
莫斯　怎么。
阿罗诺　你要我今天夜里闯进办公室偷取客源资料?
莫斯　是啊。(停顿)
阿罗诺　不行。
莫斯　哦,行,乔治。
阿罗诺　那是什么意思?
莫斯　听着。我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我将去科莫酒吧。为什么?公司失窃了,他们回来查 我。为什么?因为我的嫌疑最大。你会告发我吗?(停顿)乔治?你会告发我吗?
阿罗诺　如果你没被抓住会怎样?
莫斯　他们会查你,你会告发我吗?
阿罗诺　他们干吗要查我?
莫斯　他们将会查每一个人。
阿罗诺　我干吗要 做这事?
莫斯　你不会干的,乔治,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跟你谈。回答我,他们来查你,你会告发我?
阿罗诺　不会。
莫斯　你肯定?
阿罗　当然。我肯定。
莫斯　那你听着: 我今天晚上必须拿到那些客源单子。这事我必须办到。如果我不在看电影……如果我没在酒吧吃喝……如果你不干这事,那只好我来这儿……
阿罗诺　……你不用非来这儿不可……
莫斯　……撬窃公司……
阿罗诺　……我以为我们不过是说说……
莫斯　……那么,他们找我谈。他们会问我谁是我的同伙。
阿罗诺　我?
莫斯　当然。
阿罗诺　那太荒唐。
莫斯　根据法律,你是同谋。在犯罪实施之前。
阿罗诺　我没有要求做同谋。
莫斯　运气不好,乔治,因为你是同谋。
阿罗诺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因为你 告诉了我这件事?
莫斯　没错。
阿罗诺　你干吗要这样对待我,戴维。你干吗要这样对我说?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莫斯　这他娘的跟你毫无关系……
阿罗诺　好,好,好,好,跟我说,我们坐下吃晚饭,现在我成了一个罪犯……
莫斯　你自找的。
阿罗诺　往大里说……
莫斯　那我就具体地说。
阿罗诺　为什么?
莫斯　为什么?你会给我五千美元吗?
阿罗诺　你需要这五千美元吗?
莫斯　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阿罗诺　你需要钱?就为这……
莫斯　嘿,嘿,让我们说白了,我需要的不是……你需要什么……?
阿罗诺　什么五千美元?(停顿)什么,你说我们俩对分这五……
莫斯　我骗你。(停顿)行吗?我的目标是我的生意。你的目标是两千五百美元。干还是不干。你告诉我,你不干后果你自负。
阿罗诺　后果我自负?
莫斯　没错。(停顿)
阿罗诺　可这是为什么?
莫斯　因为你听到了。

第二幕

　　房地产商办公室。洗劫后的满室狼藉。玻璃被打碎的窗户钉上了木板,满地碎玻璃。阿罗诺和威廉森站在一边,抽着烟。停顿。
阿罗诺　人们过去常说有些数目是如此庞大,乘于二也没区别。(停顿)
威廉森　谁这么说的?
阿罗诺　学校里。(停顿)
　　警探贝伦,从里间办公室走出来。
贝伦　好吗……?
　 罗马从街上赶来。
罗马　威廉森……威廉森,他们偷了合同……?
贝伦　对不起,先生……
罗马　他们拿走了我的合同吗?
威廉森　他们拿走……
贝伦　对不起,老兄。
罗马　……他们拿了……
贝伦　请勿打扰我们,可以吗?
罗马　别跟我搞,朋友。我在说你欠我的一辆他娘的卡迪拉克……
威廉森　他们没拿你的合同。我走之前存档了。
罗马　他们没拿我的合同?
威廉森　他们——对不起……
　　他同警探一起走进里间。
罗马　噢,混帐。混帐。(他开始踢桌子。)
　　混蛋混蛋混蛋!威廉森!!!威廉森!!!(冲到威廉森的里间办公室的门前,试图开门;门锁着。)妈的开门……威廉森……
贝伦　(走出)你是谁?
　　威廉森走了出来。
威廉森　他们没有拿走合同。
罗马　他们拿了……
威廉森　他们拿了,听我说……
罗马　他……
威廉森　听我说: 他们拿走了其中的 一些。
罗马　其中的一些……
贝伦　谁告诉你……?
罗马　谁告诉我这……?你被撬窃了,你被……这是谁?窗都钉上了……莫斯告诉我的。
贝伦　(朝里间办公室看)莫斯……谁告诉他的?
罗马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对威廉森) 告诉我……怎么了。
威廉森　他们拿走了一些合……
罗马　……一些合同……林克。詹姆斯·林克。我成交了……
威廉森　你昨天成交了他那笔生意。
罗马　是啊。
威廉森　那笔生意存档了。我存的。
罗马　你存档了?
威廉森　是的。
罗马　那我就是他娘的第一了,你欠我一辆卡迪拉克。
威廉森　我……
罗马　我可不管你什么狗屁事情,我也不在乎,林克让我得了第一,你存了档,那就好,其他狗屁事情你重做。你……你重新交割,因为我已经交割过了,你现在……你欠我车子。
贝伦　请勿打扰我们,先生。
阿罗诺　我,是,也许……也许合同投了……它们投了……你应该,约翰,如果我们投了……
威廉森　我肯定我们投了保,乔治……(走进他的办公室)
罗马　去他妈的保险。你欠我一辆车。
贝伦　(抬步走回里间去)请不要离开。我要跟你谈。你叫什么?
罗马　你在跟我说话?(停顿)
贝伦　没错。
罗马　我叫理查德·罗马。
　　贝伦走回了里间。
阿罗诺　我,你知道,合同应当投保的。
罗马　你在乎什么……?
阿罗诺　那么,你知道,就不会乱了……
罗马　就是。干得漂亮。没错。你说的对。(停顿)你怎么样?
阿罗诺　我不错。你说排名板?你说排名板……?
罗马　我不是……没错。对,排名板。
阿罗诺　我是,我是,我是,排名板上我是栽了。你。你看我……怎么办……(停顿)我无法……脑子一定在别的地方。因为我没法做任何……
罗马　什么?你没法做 什么?(停顿)
阿罗诺　我没法成交生意。
罗马　哦,那都是过时的生意。我看到他们给你的那些垃圾。
阿罗诺　是啊。
罗马　对吗?
阿罗诺　没错。都是过时的生意。
罗马　都是老掉牙的。
阿罗诺　清凉……
罗马　清凉草原。那笔生意吹了。(停顿)
阿罗诺　它是吹了。
罗马　浪费时间。
阿罗诺　是啊。(停顿良久)我糟透了。
罗马　那是……
阿罗诺　我这一切……你知道……
罗马　那不是……那混帐垃圾,乔治。你是一个,嘿,这个月你晦气。你是一个好人,乔治。
阿罗诺　我是吗?
罗马　你运气不好。我们都有……看这个: 山景十五套,这他娘的都给偷掉了。
阿罗诺　他说他已经登录入档……
罗马　他只登录入档了一半,他入档了大户。这所有的小户,我只能,我只能从头做过……噢,混帐,我得像傻瓜一样,帽子拿在手中重新交割过户……(停顿)我说的,就是这种晦气,能让任何人灰心丧气……我得出去重新交割我所有的……电话呢?
阿罗诺　他们偷了……
罗马　他们偷走了……
阿罗诺　什么啊。我们这儿是帮什么人啊……这儿所有人……
罗马　(对自己)他们偷走了电话。
阿罗诺　哪儿来的罪犯会到这里来……他们拿走……
罗马　他们偷走了电话,他们偷走了客户信息。他们…… 上帝
　　(停顿)我这个月还能干什么?噢, 糟糕……(欲出门去)
阿罗诺　你以为他们要去赶……你去哪儿?
罗马　上街。
威廉森　(从门后伸出头来)你去哪儿?
罗马　去餐馆……你还要怎……?
威廉森　你今天出去吗?
罗马　出去干吗?(停顿)出去干吗,约翰,他们偷走了客户单子……
威廉森　我还有去年的……
罗马　呵。哦。噢。你那“怀旧”的档案,那好啊。不,漂亮。因为我不必……
威廉森　……你今天要出去吗……?
罗马　因为这个月我可以不吃了。不。好吧。给我吧……(对自己)混蛋米契和默里弄出这贼……我该怎么办这……
　　威廉森往里间走。阿罗诺随着他。
阿罗诺　这客源单子……
罗马　……这一整个月我该怎么办……?
阿罗诺　客源单子保险了吗?
威廉森　我不知道,乔治,干吗?
阿罗诺　因为,你明白,如果没有保险,我知道米契和默里会……(停顿)
威廉森　怎么样?
阿罗诺　他们会很生气。
威廉森　那当然。(朝里间走去,停顿;对罗马)你今天要出去……?
　　停顿,威廉森走进了他的里间办公室。
阿罗诺　他说我们所有人都要跟那家伙谈话。
罗马　什么?
阿罗诺　他说我们……
罗马　跟那个警察?
阿罗诺　是啊。
罗马　没错。太漂亮。又是浪费时间。
阿罗诺　浪费时间?为什么?
罗马　为什么?因为他们抓不到那家伙。
阿罗诺　你是说警察?
罗马　是啊。警察。抓不到的。
阿罗诺　他们抓不到人?
罗马　是啊。
阿罗诺　你为啥觉得抓不到?
罗马　为啥?因为他们愚蠢。“你昨晚在哪儿……”
阿罗诺　你昨晚在哪儿?
罗马　我在哪儿?
阿罗诺　是啊。
罗马　我在家,你在哪儿?
阿罗诺　在家。
罗马　明白吗……?你是闯入撬窃的那家伙?
阿罗诺　是我吗?
罗马　是啊。
阿罗诺　不是我。
罗马　他们不露声色,乔治,你知道为啥?
阿罗诺　不知道。
罗马　你什么也瞒不了。
阿罗诺　(停顿)我跟警察谈话时,会紧张。
罗马　是喽。你知道谁不会紧张?
阿罗诺　不知道。谁?
罗马　这些贼。
阿罗诺　为什么?
罗马　他们习以为常了。
阿罗诺　你这么想?
罗马　是啊。(停顿)
阿罗诺　可我该 告诉他们什么?
罗马　说实话,乔治。永远说实话。这是最容易记住的事。
　　威廉森拿着客源的单子走了出来。罗马拿过一份,看着。
罗马　皮特尔?拉维丹姆·皮特尔?靠这种垃圾印第安人我怎么过日子呀?你从哪儿弄来的?资料室?
威廉森　如果你不要,那就还给我。
罗马　我不“要”,如果你拿到我这种垃圾。
威廉森　我给了你三份客源。你……
罗马　这他妈的有任何意义吗……?什么意义。我得跟你争论,我得跟 警察低声下气,我跑断了 腿,把你的垃圾卖给这些把钱藏在床垫里的烂人。我跑回来你甚至连合同也保管不了,我还得回去重新交割过户……我他妈的浪费自己的时间,去他娘的。我现在去重新交割上个星期的……
威廉森　默里说了: 不用管哪些合同了。如果我们需要新的签名他自己去,他将担任 总裁,他就过来,从 城外头……
罗马　好,好,好,这垃圾给我。行了。(接过客源单子)
威廉森　我给了你三份……
罗马　三份?我数就两份。
威廉森　三份。
罗马　皮特尔?去你妈的。混帐的希瓦给他一百万美元,让他“签了合同”,他不愿签。然后维希努,也一样。讨价还价。去他妈的,约翰。你知道你干的活,我知道我的。你的工作就是做一个傻比,我会知道你他妈是谁的 表弟,我会去见他找个法子让你好看……去你妈的——我等新的客源单子。
　　谢利·利文尼上。
利文尼　拿粉笔来。拿粉笔来……拿粉笔来!我给他过户了!我交割了这杂种。拿粉笔来把我写在板上。我要去夏威夷!把我写在卡迪拉克的板上,威廉森!拿他娘的粉笔过来。八个单位。山景……
罗马　你卖了八套山景?
利文尼　谁还骗你。谁跟我去吃中饭?谁跟我去?我请客。(把合同拍在威廉森的桌上)他娘的八万二。佣金一万二。约翰。(停顿)就在这半死不活刊物上订购的买家。
威廉森　谁?
利文尼　(指着合同)你 自己看。布鲁斯和哈丽特·尼堡。(环顾四周)
　　这儿出了什么事?
阿罗诺　去他的。戈兰河那生意我跟他们打过交道。
　　利文尼四下看着。
利文尼　怎么啦?
威廉森　失窃了。
罗马　八套?
利文尼　没错。
罗马　谢利……!
利文尼　嘿,大买卖。时来运转了……
阿罗诺　谢利,启动机,利文尼。
利文尼　你……
阿罗诺　太棒了。
利文尼　谢谢你,乔治。
　　贝伦从里间伸出头来;叫道“阿罗诺”。
利文尼　威廉森,打电话,告诉米契……
罗马　他们偷走了电话……
利文尼　他们……
贝伦　阿罗诺……
罗马　他们拿走了打字机,他们拿走了客源单子,他们拿走了现金,他们拿走了合同……
利文尼　什么……什……什么……?
阿罗诺　我们被入室撬窃了。(走进里间)
利文尼　(停顿)啥时候?
罗马　昨天夜里,今天早晨。(停顿)
利文尼　他们偷了客源订单?
罗马　嗯。
　　莫斯,被讯问之后,走出里间。
莫斯　真他妈混蛋。
罗马　怎么,他们用胶棍揍你啦?
莫斯　警察两只手一张地图也找不到他的鸡巴。谁跟这小子说谁就是混蛋……
罗马　你要去“帝国”?
莫斯　你少啰嗦,罗马。我几天哪也不去。我回家。我回家因为在这里一事无成……谁跟这小子说谁就是……
罗马　你猜启动机干了啥?
莫斯　去他妈的启动机。
罗马　山景。八套。
莫斯　这混蛋警察凭什么对我那样。我又没有偷这地方……
罗马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莫斯　嗯,他成交了一笔生意。
罗马　八套。山景。
莫斯　(对利文尼)你成交了?
利文尼　是啊。(停顿)
莫斯　你他妈的。
罗马　猜谁买的?
莫斯　啥时候……?
利文尼　刚刚搞定。
罗马　猜谁买的?
莫斯　你今天早晨刚搞定……
罗马　哈丽特和什么什么……奈波格。
莫斯　你做成了?
利文尼　八万二千美金。(停顿)
莫斯　那些混帐的垃圾顾客……
利文尼　老弟,我告诉他们了。(对罗马)你听着: 我说……
莫斯　嘿,我不要听你的狗屁战争故事……
罗马　去你妈的,戴维……
利文尼　“你得相信你自己……你”——样子——“要挺括……?”
莫斯　(对威廉森)给我几个客源单子。我出去……我现在出去……
利文尼　“……你得相信你自己……”
莫斯　不要了,去他妈的客源单子,我回家。

(胡开奇译)

【赏析】
马梅特大学毕业后,做过各种职业,出租车司机、大楼清洁工,还在卡车厂和罐头厂做过工。1969年他曾在一家地产商当部门经理,就是《地产商人》中威廉森的位置。这段生活成就了他日后的这部剧作。
《地产商人》是对现代商业社会辛辣的抨击和揭露。剧中除了阿罗诺和林克之外,所有人都企图偷窃、欺诈和蒙骗,而阿罗诺和林克却都是事业与生活中的失败者。剧中这小小的一家地产公司是整个现代商业社会文化的一个缩影: 成功者将赢得一辆卡迪拉克,失败者将被开除而失业,每一个人都不仅仅为他的成功而拼命,还巴望着或者谋划着他同仁的失败。
马梅特在剧中揭露了房地产经纪人的商场世界(或是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冷酷。虽然剧中的经纪人并非罪犯,蒙骗人们高价买他们的地产虽然不道德但尚不犯法,但他们都存有骗子心态。尔虞我诈的资本社会使得他们相互钩心斗角、不择手段。为了追求财富,这些房地产推销员梦寐以求的就是“成交”,为此,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利文尼为了钱可以谎称他的女儿有病;可以受人指使,抢劫办公室;也可以不顾尊严以换取别人的信任与同情。
在第一幕第二场中,同利文尼一样业绩低落的莫斯企图窃取地产公司客源订单,但又害怕犯撬窃罪,所以他鼓动唆使阿罗诺去行窃。这一场戏充分显示了弱肉强食是资本主义社会唯一的法则。第二幕中罗马设法哄骗利文尼以分到他一半的佣金更证明了以金钱为终极目标的人性堕落。剧中所有的经纪人都企图蒙骗他们的客户买进他们并不想要的地产。而最大的骗局就是罗马想尽一切法子不让林克取消这笔已经签字的地产交易。此时,这种蒙骗已不仅仅是语言措辞上的微妙的操纵,而是明目张胆的赤裸裸的谎言。
商业竞争社会的残酷无情还表现在竞赛板上,竞赛的得胜者——罗马——还将得到最佳的客源订单。即成功者将获得更多成功机会的奖励,而失败者则必然招致更多失败的惩罚。所以利文尼攥住一切可以救命的稻草来表现自己的成功,但他的伪装不幸被揭穿,而招致了更大的失败。就像一个人陷入流沙,利文尼为了逃避失败而孤注一掷,但终究身败名裂。在剧情的高潮处,当利文尼问起威廉森为何要向警方告发他时,威廉森答道,“因为我不喜欢你。”这除了因为利文尼侮辱过他之外,也是因为利文尼从一开场便显露出他失败者的心态。而威廉森自己作为一个商人,职业的本能使他痛恨并害怕失败。
威廉森虽然不是经纪人,但他和他们是同样的唯利是图、见利忘义。在第一幕第一场中,他几乎同利文尼达成交易,收取利文尼百分之二十的佣金,以五十美金一张订单的价格将格兰戈里的客户订单私下交给利文尼。威廉森是一个典型的不愿承担任何风险的“公司人”,然而,就连他也做这种违反公司规则的交易。威廉森这般不择手段的榨取钱财,说明蒙骗欺诈并不局限于销售业,而成了现代商业社会的通病。威廉森同经纪人之间没有友情、亲情,甚至也没有最基本的道德感。
马梅特在剧中赤裸裸地呈现了金钱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攻讦、相互伤害的丑恶现实,职场对话的肮脏粗野,相互间的喧嚣叫骂。在金钱与业绩的重压之下,地产经纪人之间的关系从语言开始扭曲。他们在现实中的无助与无能转化为语言暴力脱口而出,而逞口舌之快正表现了他们面对人生现实而无可奈何的悲哀。马梅特以刻画强悍的男性人物著称,《地产商人》中的人物形象,展现了他作品中常常向人们所揭示的道德堕落的当代社会,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一个情感与精神的荒原社会。
马梅特的戏剧还以他的语言为世人瞩目。他被公认的最突出的风格是简洁、断句的对话,虽然他的这种风格令人想起剧作家哈罗德·品特和塞缪尔·贝克特,但马梅特的对话是那样的独一无二,因而人们称之为“马梅特语”。他的语言并非那么“自然主义”,因为它带着一种街头土语的诗情。
《地产商人》中每个人物都有着自己特殊的言语方式,作者试图表现每个人物谈话的形象,他相信人们的言语影响行为,而不是行为影响言语。马梅特在剧中用斜体标出的每一个逗号、每一次口吃、每一声强调——即便是一个音节,也要求表演出来。他的风格的另一特点是结构的极简主义和舞台提示的空缺。在他的剧中对话就是一切,其余的细节都无关紧要。在《地产商人》一剧中,舞台提示则简洁到了几乎为零。马梅特既不描绘场景的状况,也不表明人物的动作。在第二幕中,随着人物进进出出威廉森的办公室,马梅特甚至未标明特定时刻谁在台上。
1983年,《地产商人》在伦敦首演。1984年该剧又在芝加哥开始了美国的首演。此剧的极大成功使马梅特获得了当年的普利策戏剧奖,成为其最优秀的剧作。由于他在此剧中对房地产经纪人生存状态的入骨刻画,许多人将该剧与阿瑟·密勒的《推销员之死》进行比较。《地产商人》表现了人性的贪婪和道德的沦丧,人性在严酷的社会现实中的扭曲变形。与密勒的推销员相比,马梅特的地产推销员的悲惨下场,似乎是罪有应得,因为他们已沦为一头头只有生存竞争本能的野兽。《推销员之死》哀悼了美国梦的死亡;而三十五年后,《地产商人》则以美国梦的死亡为起点对社会进行了更深入的批判。

(胡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