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 :
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少任侠,成年后始折节攻读。睿宗文明元年(684)登进士第,官麟台正字,后升右拾遗,直言敢谏。时武则天当政,宠任酷吏,大兴冤狱。他屡次上书谏诤,反对滥刑,主张任用贤能。在民生问题和安边固防方面,也提出切直谏论,常不被采纳。一度因“逆党”反对武则天的株连而下狱,后免罪复官。垂拱二年(686),他曾随左补阙乔知之北征。万岁通天元年(696)又随建安王武攸宜大军出征,平定契丹叛乱。两次从军丰富他的阅历。圣历元年(698),他辞官归乡侍奉老父,以学道而解忧。次年七月遭父丧,居家守制。权臣武三思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对其加以陷害,陈子昂冤死狱中。因他曾任右拾遗,世称陈拾遗。
唐代初期诗歌,沿袭六朝余习,风格绮靡纤弱,陈子昂力图扭转这种倾向。在《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一文中,他慨叹“汉魏风骨,晋宋莫传”,批评“齐梁间诗,采丽竞繁,而兴寄都绝”,称美东方虬的《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显然他希望诗歌继承《诗经》风、雅的优良传统,有比兴寄托,有政治社会内容;同时要恢复建安风骨,形成一种爽朗刚健的风格,改变六朝以来的绮靡诗风。
刘海粟1941年创作的《陈子昂诗意图》
陈子昂存诗共100多首,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感遇》诗38首,《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7首等。《感遇》诗非一时一地之作,内容极为丰富,指斥时弊,感慨身世,抒发有志难伸之情怀,净洗六朝铅粉,上追阮籍《咏怀》诗,下开李白《古风》、张九龄《感遇》诗。《登幽州台歌》为北征边塞之作,“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俯仰古今,在广阔的背景中表达了他深沉的忧愤,慷慨悲凉,成为千古绝唱。《蓟丘览古》,通过吟咏蓟北一带古人古事来抒发怀才不遇的悲哀。翁方纲说“《蓟丘览古》诸作,郁勃淋漓,不减刘越石(刘琨)”(《石洲诗话》)。他创作过一些抒情短篇,如五律《晚次乐乡县》《渡荆门望楚》《春夜别友人》《送魏大从军》等,写景抒怀,形象鲜明,音节浏亮,风格雄浑,显示出近体诗趋向成熟时期的特点和具有个性色彩的刚健诗风。方回认为其五律可与同时的沈佺期、宋之问、杜审言诸人媲美,都是唐人“律体之祖”(《瀛奎律髓》)。
陈子昂的诗歌创作,在唐诗革新道路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卢藏用说他“横制颓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陈伯玉文集序》)。金元好问《论诗绝句》云:“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论功若准平吴例,合著黄金铸子昂。”中肯地评价了他作为唐诗革新先驱者的巨大贡献。张九龄的《感遇》、李白的《古风》,都可以看出与陈子昂的《感遇》有一定的继承关系。杜甫不少关心国事民生的诗篇,也明显受到他的影响。白居易《与元九书》、元稹《叙诗寄乐天书》都谈到他们写作讽喻诗,是受到陈子昂《感遇》诗的启发。
陈子昂亦以文章写作闻名于时。其文现存110多篇,无论论事书疏还是表序碑记作品,都力求内容充实,说理精辟;形式上破骈为散,疏朴近古,与一味追求形式技巧,空虚贫乏的初唐文风迥异,为唐代古文运动发展起了先导作用。《新唐书·陈子昂传》说:“唐兴,文章承徐庾余风,天下祖尚,子昂始变雅正。”中唐古文家对他的散文给予很高的评价,如韩愈称“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荐士》),可见其影响之深远。但其散文的成就,往往为诗歌的光耀所掩。
《陈伯玉文集》书影
陈子昂死后,友人卢藏用为之编次遗文10卷。今存《陈伯玉文集》系后人重编。刻本中以明弘治间杨澄校刻杨春本《陈伯玉文集》10卷收辑作品较多,并附录《新唐书》本传等有关材料。今人徐鹏校点《陈子昂集》,以《四部丛刊》本为底本,校以《全唐诗》《全唐文》《文苑英华》等书,补入诗文10余篇,成为较完备的本子,后附今人罗庸《陈子昂年谱》。2015年黄山书社出版彭庆生《陈子昂集校注》。岑仲勉有《陈子昂及其文集之事迹》一文,论其生平事迹颇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