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西尼摩(意译)

    阿黑西尼摩(意译) : 翻译:普学旺、罗希吾戈
序歌
追寻西尼源[1],
源出希白勒[2]
天地人世间,
物种万万千,
追寻万物源,
源出西尼摩。
西尼的故事,
且听我道来:
人祖与猴子,
两者有渊源,
渊源有哪些,
无人讲得清。
我唱西尼摩,
就像找狐狸,
顺着狸脚迹,
来把狐狸寻,
能否找得到,
我还不敢说。
古人唱的歌,
今日我来唱,
能否唱得好,
不敢夸大言。
阿黑西尼摩,
万物的母亲,
仅仅知道此,
还不算会讲,
还不算会唱。
西尼这一家,
爷爷和奶奶,
父亲和母亲,
儿子和女儿,
名字叫什么?
个个要讲来,
样样要说清。
西尼的故事,
若有谁知道,
知者可以讲,
若是不全知,
最好就莫言。
若是胡乱讲,
讲错成笑话,
让人当笑柄,
就像小狐狸,
行在山林间,
蹑手又蹑脚,
不敢见人群;
就像小野猫,
斑纹似豹子,
仔细再一看,
原来是只猫。
西尼的故事,
若是不知道,
最好就莫唱。
若是胡乱唱,
无法唱得清,
就像小斑鸠,
飞行天空中,
翱翔似老鹰,
仔细看一看,
显出斑鸠样。
吟诵古老歌,
不能差分毫,
就像小酒碗,
碗边不能缺;
就像小酒壶,
壶口不能裂;
就像竹筷子,
筷头不能脏。
吟诵古老歌,
头尾要说清,
若是不会唱,
就像小蚯蚓,
爬行在地上,
头尾难分清。
吟诵古老歌,
不能有差错,
若是不会唱,
难把事讲清。
吟诵古老歌,
不能有缺陷,
若是不会唱,
就像城堡中,
特尼老太婆[3],
富贵又荣华,
金银满坛罐,
粮食堆满仓,
绸缎装满柜,
金银绸缎粮,
究竟有多少,
她却讲不清。
吟诵古老歌,
不能有偏差,
若是不会唱,
就像里烁山[4],
河边摆夷女[5],
一年种三季,
庄稼收成好,
一日织三匹,
不愁无布穿,
餐餐有米粮,
天天有酒喝,
日日有肉食,
年年有衣穿,
米粮和白酒,
还有布衣裳,
消耗竟多少,
她却讲不清。
西尼的故事,
就像天上星,
永远数不尽;
就像小石子,
无法数得清。
西尼的古歌,
实在难唱尽,
除非灶窝里,
结出蛛网来,
才能讲得完;
除非小猫儿,
长出角儿来,
才能唱得尽;
除非里烁江[6],
江心干涸了,
才能说得完;
就像天宫鹰[7],
羽毛层层叠,
无人数得尽。
西尼的古歌,
今日我来唱,
若是唱合了,
好好记心间,
若是唱不合,
当石丢门外。
西尼的古歌,
听我慢慢吟。
一、西尼摩生万物
(一)孕育
阿黑西尼摩,
头似狮子头,
身体像座山,
大腿黑糊糊,
背上长龙鳞,
鳞片花斑斑。
身子两侧面,
花纹数不尽,
纹似镰刀样;
腹部也是纹,
斑纹像江河。
她的肚皮上,
显出名和姓:
阿黑西尼摩。
阿黑西尼摩,
嘴皮红彤彤,
舌头灰又灰,
耳有十四只,
眼睛有六双,
昂首一声吼,
地动天也摇。
身重九千九,
尾长八十八,
双腿粗又长,
骨节有十二,
筋骨九十九;
奶筋十四条,
每条奶筋上,
长着两只奶,
上下各一只,
全身长满奶,
共有二十八。
西尼肚中胃,
胃皮一层层,
数了九千层,
还多八十二。
西尼肚中肠,
一层绕一层,
共有九千层。
世间所有物,
绿红黄黑白,
所有空心的,
所有藤状的,
凡是有眼的,
凡是喝水的,
还有冬眠的,
样样怀肚中。
肚中怀万物,
件件分公母。
公象与母象,
公龙与母龙,
全部在肚中。
肚中各种物,
绿的是第一,
红的是第二,
黄的是第三,
黑的是第四,
白的是第五,
空心是第六,
藤状是第七,
有眼是第八,
冬眠是第九,
饮水是第十。
阿黑西尼摩,
孕怀十二种,
肚中各种物,
各自在变化,
各变十二种。
西尼怀多少,
西尼怀几代,
无法讲得完。
这些物体呀,
继续又繁衍,
一代变十代,
千代变万代,
共变九万九,
还有零头数,
九百九十九。
到底有几代,
无法讲得完。
阿黑西尼摩,
肚中的万物,
何止这一些,
长有翅膀者,
翱翔天空的,
有脚会走者,
有嘴会吃的,
凡是有血者,
有胆有肺的,
有头有尾者,
天空千万物,
地上万万千,
样样都具备,
肚中全都有。
这些动物呀,
继续又繁衍,
一样变十样,
千样变万样,
共变九万九,
还有零头数,
九百九十九。
没有西尼时,
上方没有天,
下方没有地,
日月和星宿,
所有的生物,
一样也没有,
一片混沌沌。
(二)生养
无顶苍穹里,
九千九层上,
希白勒里面,
有个奢彻海[8]
阿黑西尼摩,
脚当席子铺,
耳当被子盖,
睡在此海中。
西尼万物母,
肚中的万物,
绿红黄黑白,
各种各样物,
全部生下来。
苍天和大地,
日月及星星,
白云和浓雾,
还有那彩霞,
还有风和光,
所有这些物,
样样生下来。
生下奢俄木[9],
生下奢则黑[10],
生下斯俄木[11]
俄木的妻子,
西尼也生下。
生下彻埂兹[12],
生下黑得坊[13],
生下额阿麻[14],
生下额阿妣[15]
东神尼木则,
南神讷木发,
西神尼木革,
北神吐木铁,
西尼也生下。
雷神和电神,
年神和月神,
云神和风神,
奢彻和奢古[16],
吉得和多得[17]
比古和盘古[18],
还有俄达得[19],
还有俄作阻[20],
叽依和沙额[21],
都是西尼生。
还有沙生神[22],
铁白叽升神[23],
勒毕和达毕[24],
还有白沙尼[25],
还有尼高嫫[26],
也是西尼生。
阿鲁和叽奢[27],
遮奢和白热[28],
彻希和铁旨[29],
个个是她生。
生下铁旨后,
开始有彝书,
开始有汉文,
彝书先出世,
汉文后产生。
开始有八卦,
有了十二卦。
阿黑西尼摩,
继续生万物,
海洋和水妖,
龙象豹子虎,
牛羊马麂熊,
鹰鸭蛇蛙虫,
还有鸟和蜂,
全部生下来。
这些众生灵,
都分公和母。
阿黑西尼摩,
生下了万物,
万物不喂奶,
无法能成长,
阿黑西尼摩,
用奶喂万物。
奶育天和地,
奶育日月星,
又喂风云雾,
彩霞和光芒,
者尼和者讷[30],
还有众天神;
奶育龙和象,
又喂虎和豹,
鹿麂熊和獐,
牦牛和鹰猴,
蜂和蛙虫鸟,
苍穹到大地,
凡是世间物,
都吮她乳汁。
西尼儿众多,
喂奶怎么办?
只好分四班,
早上喂一班[31],
中午喂一班,
黄昏喂一班,
半夜喂一班。
西尼喂奶时,
奶水滴滴掉,
一滴变成山,
一滴变大地,
一滴变树木,
一滴变竹子,
一滴变果树,
一滴变藤子,
一滴变道路,
一滴变白艾,
一滴变南瓜。
苦奶掉一滴,
变成苦艾草,
变成了苦荞,
变成苦良药。
西尼的乳汁,
掉到山头上,
山头长青草;
掉到箐沟里,
箐沟出溪水;
掉到道路上,
即刻成泥土。
天地千万物,
样样都吃奶,
没有哪一样,
不吃西尼奶。
万物吃饱奶,
万物要睡觉。
阿黑西尼摩,
胃中千层肚,
来把万物盖。
天地日月星,
彩霞光云雾,
各样盖一层。
一层盖者尼,
一层盖者讷,
还有众神灵,
每个盖一层。
阿黑西尼摩,
样样盖起来,
养育千万物。
阿黑西尼摩,
精心养万物,
万物在成长。
苍天慢慢长,
长得高又大;
大地渐渐长,
长得厚又宽,
长出悬崖来,
长出青泉来;
太阳慢慢长,
长得圆又圆;
月亮渐渐长,
长得亮堂堂;
星星慢慢长,
长得满苍穹;
光也渐渐长,
光芒照四方;
风也慢慢长,
徐徐四方扬。
斯高比里面[32],
云也正在长,
白云长大后,
打开斯高比,
一下飘出来;
斯阿得里面[33],
雾也正在长,
白雾长大后,
打开斯阿得,
一下冒出来。
白云遮苍天,
浓雾罩山岗。
天空到大地,
凡是世间物,
样样都长大。
(三)取名
阿黑西尼摩,
生下众万物。
精心喂养后,
万物已长大。
奢古白勒神,
也是西尼生,
万物长大后,
是他来命名。
给天取下名,
天名叫阻陆;
给地取下名,
地名叫阻斯;
太阳和月亮,
同取一个名,
名字叫伍阻;
又给星取名,
取名叫斯勒;
白云和浓雾,
同取一个名,
名字叫白泥;
给风也命名,
名叫黑里伙;
彩霞叫什么?
就叫多里毕;
给光也取名,
名叫拍热嫫;
树也取个名,
名叫希彻奢;
果实叫什么?
果名奢淑希;
给竹也取名,
竹名莫彻奢。
十二样庄稼,
绿菜十二样,
青草十二种,
藤子十二样,
样样取了名。
村寨还没有,
街道也全无,
何处建村寨,
哪里来辟街,
村名叫什么,
街名如何取,
奢古白勒神,
心中都有底,
早已定下来。
石头和山脉,
河流与湖泊,
所有大森林,
一一都取名;
东南西北中,
处处取下名;
野兽和飞禽,
蛙蛇和蜂虫,
牛羊狗马猪,
全部取了名。
绿红黄黑白,
五种颜色物,
各分十二种,
种种取下名;
凡是空心的,
凡是藤状的,
长有眼睛的,
一切冬眠的,
所有饮水的,
各分十二样,
样样取了名。
凡是天地间,
全部所有物,
一样也不漏,
各有各的名。
一类取十名,
十类取百名,
百类取千名,
千类取万名。
奢古白勒神[34],
取名给万物,
万物有了名。
二、人类的起源
(一)播撒万物种
苍天和大地,
皆是西尼生。
天地长大后,
这块大地上,
大海与湖泊,
一个连一个。
有个汪洋海,
名叫奢阻海。
奢阻大海里,
海中无生灵,
海中没有龙,
鱼虾和螺蛳,
一样也没有。
大海阴沉沉,
昼夜静悄悄,
所有湖和海,
个个都一样。
天神额阿麻,
也是西尼裔,
住在天宫里,
来到宫门外,
俯首朝大地,
播撒万物种。
人种撒下地,
又撒粮食种;
公龙和母龙,
公妖和母妖,
公鸭和母鸭,
公鱼和母鱼,
公鹅和母鹅,
螺蛳和乌龟,
蚂蟥和蚊蝇,
样样放入海。
九十九座山,
小牛和小马,
山羊和绵羊,
箐鸡和野鸡,
云雀和鹌鹑,
狐狸穿山甲,
蚂蚱和昆虫,
山中该有的,
样样撒山中。
公蛙与母蛙,
公蛇与母蛇,
大小水獭猫,
箐里该有的,
样样撒箐里。
茫茫森林里,
公豹和母豹,
公虎和母虎,
公鸟和母鸟,
麂子和野猪,
红绿黄黑蜂,
林中该有的,
样样放林间。
所有悬崖上,
燕子和蝙蝠,
崖蜂和多黑[35],
老熊和牦牛,
羚羊和老鹰,
崖里应有的,
样样放崖中。
放入山中的,
山上来发展;
放入森林者,
林间来繁衍;
放入悬崖的,
崖间来发展;
放入水中者,
水中来兴旺;
放入路边的,
路边来繁衍;
茫茫大地上,
遍布众生灵。
奢阻大海里,
海水碧绿绿,
螺蛳海中长,
海螺满海游;
小虾海中长,
海里悠悠游;
野鸭在戏水,
大鹅成群游;
鱼儿更兴旺,
绿红黄黑白,
成群又结队,
海中来遨游。
各种各样鱼,
时而潜海底,
四处去觅食;
时而游海边,
跃到沙滩上,
自由又自在,
摇尾晒太阳。
天旋地又转,
白鱼与红鱼,
黄鱼与黑鱼,
还有那绿鱼,
慢慢地演化,
日渐变成猴,
变成绿色猴,
变成黄色猴,
变成白色猴,
变成黑色猴。
猴子结成队,
向着高山攀,
睡在多罗崖;
穿梭在密林,
采摘野果子,
用果来充饥。
大猴生小猴,
猴群在繁衍,
结伴成队走。
猴子行走时,
四肢地上爬,
行走不方便,
抬头立起身,
双脚学走路,
一时难站稳,
站立又摔倒。
猴子学走路,
不慎踩翻石,
石头滚下山,
石头相撞击,
击出火星来,
火星燃着草,
野火遍地烧。
豹子和老虎,
麂子和野猪,
狐狸穿山甲,
还有那蚂蚱,
全都被烧死。
唯有那蚂蚁,
深藏在洞中,
才把小命保。
老虎豹子肉,
猴子有口福。
猴子渐演变,
变成了人样。
猴子指依若[36],
先把人来变,
变成独眼人。
阿黑西尼摩,
看看独眼人,
独手又独脚。
只长一只眼,
无法认道路;
只有一只脚,
没法把路走;
只有一只手,
无法把活做。
猴子指依若,
变人未成功,
不久便夭折。
猴子又演变,
变成竖眼人,
双眼直直竖,
双脚一样长,
双手一样粗,
变化七十二,
才把人变成。
有了人类后,
西尼摩后裔,
地神额阿妣,
来把人群分,
各处分一群。
东南西北方,
各分十二双,
中央这一处,
两个十二双。
人们所到处,
筑起寨堡来,
篱笆当围墙,
高高筑起来。
人烟渐发展,
到处有了人。
人群聚拢来,
就像一片林,
肤色红又红,
就像红悬崖;
人群若坐地,
就像蜂房里,
蜂蛹密密装。
竖眼人时代,
没有年和月,
没有日和时,
有昼无黑夜,
日子无长短。
竖眼那朝人,
劳作在山间,
做活疲惫了,
就在山间睡;
劳作在山箐,
身体劳累了,
就在箐里眠;
劳作在林间,
干活疲劳了,
就在林间歇。
人在山里睡,
藤条爬身躯[37]
无夜的时代,
种子播入土,
不会长出芽;
禾苗栽田间,
不会长得旺,
耕耘无收获,
处处遭饥荒。
青苔当早饭,
浮萍山药蛋,
用来当晚餐;
蕨菜才发芽,
早已被采光,
泪珠滴滴淌[38]
野菜采光后,
生活难煎熬。
人间乱如麻,
天下不安宁,
大人欺小孩,
小孩骗大人。
杀猪不祭祖,
杀鸡不献神,
不把青香烧,
也不把烛点。
道理全不要,
礼节都丢光。
道理如蛛丝,
牛车拉不断,
怎能不要道,
哪能不讲理。
地神额阿妣,
收回粮食种,
背回天宫去。
自从这时起,
竖眼这代人,
从此无粮种。
(二)锁住乾坤门
理似蜘蛛丝,
牛车拉不断,
怎能不要理,
不可不要德。
那代竖眼人,
不要理和德,
怪事频繁生。
天君奢俄木,
开口把令宣:
“这代竖眼人,
不要理和德,
天神俄达得,
下凡到人间,
惩罚竖眼人! ”
天神俄达得,
带着绿色锁,
带着红色锁,
带着黄色锁,
带着黑色锁,
带着白色锁,
三十六层天,
层层锁起来;
三十六块地,
全部锁起来;
三十六双日,
三十六双月[39],
三十六颗星,
三十六块云,
三十六块雾,
三十六彩霞,
三十六股风,
三十六光门,
全部锁起来。
天地日月星,
各开各的门,
各开十二道;
云雾和彩霞,
各有各的门,
各开十二道;
风也有风门,
风门有几道,
仍开十二道。
东方的绿门,
南方的红门,
西方的黑门,
北方的白门,
中央的黄门,
全部锁起来。
锁起各大门,
整个人世间,
一片静悄悄。
太阳也不出,
月亮也不升,
白日黑黢黢,
夜晚黑黝黝。
天宫千万物,
地上万万千,
一片乱纷纷。
那朝竖眼人,
道路看不见,
四肢爬地行。
人与人之间,
只闻对方音,
不见对方面,
居处找不着,
住处也不知。
苍茫天堂里,
一片黑黢黢,
大神打小神,
大神杀小神,
小神欺大神,
大小皆不分。
大龙斗小龙,
大龙软无力,
小龙头流血,
龙角被撞断,
龙头光秃秃。
不是人的血,
龙角无法接,
龙角无法医。
埂兹和沙生,
为把龙角治,
骑着飞龙马,
下凡人世间,
来把人血寻。
地神额阿妣,
见了彻埂兹,
见了沙生神,
开口把话说:
“莫说要人血,
人尿也不给,
莫说要人肉,
人屎也不给。”
骑着飞龙马,
返回天堂里,
人间的情形,
禀报奢俄木。
天君奢俄木,
翻来又覆去,
仔细来斟酌,
然后把旨宣:
“天神俄达得,
你去把门开,
四方的大门,
道道要敞开,
五方各大门,
门门要畅通。
天上各大神,
地上的万物,
叽依大臣呀,
你要去安排。
年月要定清,
日时要规定,
昼夜要分开。”
没有安排时,
年月日不清,
白昼和黑夜,
无法来划分,
天宫和地上,
乱得像团麻。
(三)开启乾坤门
天神俄达得,
西尼摩所生。
天君奢俄木,
命令俄达得,
去开乾坤门。
天神俄达得,
带着绿钥匙,
带着红钥匙,
带着黄钥匙,
带着黑钥匙,
带着白钥匙,
来把大门开。
九十九门开,
八十八门启,
七十七门启,
六十六门开,
五十五门启,
四十四门开,
三十三门启,
二十二门开,
一十一门启。
天地日月门,
星云霞雾门,
风门和光门,
各有十二道;
东方的绿门,
南方的红门,
西方的黑门,
北方的白门,
中央的黄门,
道道都敞开。
各门开启后,
太阳出来了,
一片金灿灿;
月亮出来了,
到处亮堂堂;
星星出来了,
天空烁烁闪;
乌云出来了,
一片黑茫茫;
浓雾出来了,
大地灰蒙蒙;
彩霞出来了,
彩霞朵朵红;
风也吹起来,
到处唰唰响。
天宫千万物,
地上万万千,
样样皆复苏。
竖眼那朝人,
个个笑开颜。
人间换了样,
竖眼那朝人,
身躯还未换,
理德仍不知,
好坏仍不分。
三、分天分地
比古和盘古,
都是西尼裔。
天君奢俄木,
开口把话嘱:
“苍天和大地,
太阳和月亮,
天神和人类,
若是不分开,
宇宙要大乱,
不会有安宁,
比古和盘古,
去把天地分。”
比古大神呀,
就在额斯布[40],
来把天地分。
天地和日月,
彩霞和云雾,
风雨和星星,
各自都分开。
分天到高空,
周围空旷旷,
悬在半空中;
分地与天别,
地在天空下;
太阳和月亮,
分到太空里;
星星也分出,
分到日月间;
分云到半空,
分雾到山头,
云雾在缭绕;
分出彩霞来,
让它在东方;
光泽也分出,
照耀宇宙间。
再把各天神,
一一来安排,
人人有住所,
个个有分工;
苍穹天堂中,
分给奢俄木,
让他来管理;
其他各路神,
比古也安排。
天神彻埂兹,
还有额阿麻,
地神黑得坊,
还有额阿妣,
分工都就绪。
除了这些外,
天神尼木则,
木发和木革,
木铁和沙额,
沙生和铁白,
沙尼和高嫫,
个个都安排;
年神日月神,
风神雷电神,
叽奢和遮奢,
阿鲁和白热,
彻希和铁旨,
各有其居所,
各有其职责。
盘古大神呀,
在黑尼罗坝,
来把大地分,
东南西北方,
让给俄木管[41]
大官九千九,
小吏八十八,
所有的兵将,
全归俄木管。
分马到阿纳[42],
分牛到罗巫[43],
分羊到特拉[44],
分猪到阿查[45],
分鸡到特白[46],
分人到纳铁[47]
天地分开了,
万物已安排,
个个有居所,
各有各位置。
四、叽依定历法
未定历法时,
没有年和月,
没有日和时,
昼夜也不分。
高高苍穹里,
太阳金灿灿,
月亮亮堂堂。
月亮正中心,
长着两棵树,
一棵是青柏,
一棵是黑柏。
黑柏那一棵,
长得特别快,
树梢长得高,
树梢顶太阳。
树杈一枝枝,
蔓延到四方,
叶子更茂盛,
遮住日和月。
大地黑黢黢,
看不见阳光,
望不见明月,
那朝竖眼人,
道路看不见,
无法把路行,
四脚爬地走,
活计无法做,
听得见人音,
望不见人脸。
叽依奢则神[48],
也是西尼生。
叽依奢则神,
来到天庭里,
人间的情景,
禀报奢俄木。
俄木听了后,
张口把令传:
“天神彻埂兹,
你把使者派,
去到月亮上,
详情查分明。”
天神彻埂兹,
派遣松鼠去,
派遣青蛇行。
松鼠和青蛇,
来到柏树脚,
爬到柏树上,
顺着树枝爬,
沿着主干攀,
精心来探查。
黑柏大树下,
一片黑黢黢,
松鼠看不实,
青蛇瞧不清,
模模糊糊地,
返回天堂里,
见了彻埂兹,
把话来禀报,
青蛇和松鼠,
不知从何言,
无法讲得清。
天神彻埂兹,
派遣一只猴,
去把详情查。
猴子到树脚,
摸着树干转,
攀在树枝上,
爬到树梢顶,
处处探查明,
返回天宫里,
禀报奢俄木,
报告彻埂兹:
“那棵黑柏树,
根似烂蓑衣,
主根宽又厚,
小根一丛丛。
树干粗又大,
不长一个节,
不通一个洞;
枝杈多又繁,
蔓延到四方;
叶子更茂盛,
遮住了苍天,
叶子共多少,
无法数得尽。
黑柏树旁边,
有棵青柏树,
树根十二条,
树干十二节;
主干通着洞,
共有十二个;
叶子也不多,
共有三百六。”
天君奢俄木,
天神彻埂兹,
听了猴禀报,
派铁白叽生[49],
跟着猴子去,
再次去探明。
铁白拿着弩,
铁白背着箭,
来到大树脚。
拉弓似月圆,
射出一箭去,
那棵黑柏树,
掉落七片叶;
接着射一箭,
掉了九片叶,
微弱的光泽,
射入叶缝里;
铁白又搭箭,
射出一箭去,
射落一杈枝。
铁白和猴子,
返回天宫中,
禀报奢俄木,
报告彻埂兹。
天神彻埂兹,
派遣叽依神,
负责砍黑柏。
叽依奢则神,
招来各路神,
一起来商讨。
派遣八个神,
去把黑柏砍。
砍树疲乏了,
倒头便睡觉。
一觉睡醒时,
树又愈合了,
黑柏大树干,
如同未砍过。
八个砍树神,
来把办法想,
四个为一组,
换班来砍树,
一组砍累了,
一组接着干。
砍倒黑柏后,
天火放一把,
黑柏成灰烬。
黑柏砍倒了,
只剩下青柏,
日出金灿灿,
月出亮堂堂,
星星闪闪烁,
乌云连成片;
彩霞出来了,
一朵连一朵;
雾也出来了,
遍地白茫茫;
风也吹起来,
到处唰唰响。
地上的万物,
样样都复苏。
那朝竖眼人,
个个也醒来,
人人笑开颜。
叽依奢则神,
喊来了铁旨,
喊来了白热,
又喊来彻希,
来到青柏旁,
来把历法定,
定下年和月,
定下日和时,
写下万年历,
规定昼和夜,
日子分长短。
那棵青柏树,
根有十二条,
年份照根定,
一轮十二年;
枝有十二杈,
月份照枝定,
一年十二月;
干有十二节,
日子照节定,
一轮十二日;
那棵青柏树,
还通十二洞,
时辰照洞定,
一日十二时;
叶子三百六,
日子照叶定,
三百六十天,
定作为一年。
年分好与坏,
月份分凶吉,
日子分好坏,
时辰分凶吉。
地神额阿妣,
专门管大地,
额阿妣的骨,
全部由天做,
额阿妣的肉,
大地来组成。
大神额阿麻,
撒播万物后,
人间大地上,
应有皆尽有,
所有能吃的,
样样长地上;
金子和银子,
埋藏在地下;
所有能喝的,
样样地上生;
所有能穿的,
样样地上产;
所有的种子,
样样地上生。
叽依奢则神,
拿来万年历,
送给竖眼人。
规章和礼俗,
还有各节令,
样样细规定。
到了正月里,
莫忘把秧撒,
正月撒秧后,
过了六十天,
秧苗绿茵茵。
到了四月份,
就要把秧栽,
时令要抓紧,
切莫往后拖。
五月迟栽秧,
六月不出穗,
结出的谷粒,
干瘪不饱满,
吃也吃不成。
六月应出穗,
七月穗弯腰,
八月庄稼熟,
收割要抓紧。
栽种照节令,
粮食得增收,
囤箩谷子满,
粮食堆满仓,
不愁无粮吃,
煮的是白米,
喝的是白酒,
吃的是肥肉。
到了六月份,
要把黄牛杀;
八月十五到,
要做糯粑粑[50],
来把天地敬;
到了腊月间,
来把汤圆搓,
又把肥猪杀,
来把天地献;
正月要杀鸡,
来把水龙祭;
初一要献饭,
十五要烧香。
一年十二月,
三百六十天,
冬至要知道,
惊蛰要清楚,
清明要认清。
各种时节令,
牢牢记在心,
要照节令行。
这些细规章,
看着虽渺小,
如同蜘蛛丝,
牛车拉不断。
叽依奢则神,
历法已规定,
时令和规章,
详细定清楚。
那朝竖眼人,
不照规章办,
不按节令行,
有的去抢地,
有的去偷粮;
长幼也不分,
大的欺小的,
小人骗大人。
君主不管政,
官吏不理案,
毕摩不念经,
世间一片乱。
打好的铁块,
没法再变形,
定形的人样,
不会变换心,
身躯无法换,
坏心无法改,
那朝竖眼人,
理德仍不知。
五、旱灾
竖眼那朝人,
不要理和德,
正月不祭龙,
初一不烧香,
十五不献水。
六月不杀牛,
腊月不杀猪,
不把天地祭。
江河湖海中,
龙群相邀约,
来到龙王府,
告发竖眼人。
龙王罗塔叽,
无法分事理,
没法断案由,
只好到天宫,
禀告奢俄木。
天君奢俄木,
听毕龙王禀,
开口把话讲:
“这朝竖眼人,
两次遭惩罚[51],
仍然不悔改,
理德仍不知,
惩办还不够,
再来惩一回。”
大龙王阿扎[52],
返回龙宫中,
这层青天底,
这块大地上,
所有的水龙,
全部招回宫,
四方的水龙,
关进葫芦里。
龙王罗塔叽,
抬着大葫芦,
来到天堂里,
送给天君看。
天君奢俄木,
看看大葫芦,
大葫芦口口,
伸出九龙头,
露出八龙尾。
见了九龙头,
见了八龙尾,
俄木才放心。
天君奢俄木,
命令革麻则:
“人间各路神,
个个招回宫,
全部关起来。”
天神革麻则,
关起各路神,
人间大地上,
开始遭旱灾。
到处灰蒙蒙,
遍地狂风起。
龙年不打雷,
蛇年不下雨,
马年不撒秧,
羊年不收割,
猴年无粮吃,
鸡年受饥荒。
山药当饭吃,
米糠当晌午;
山上的蕨菜,
到处被摘光;
水中的浮萍,
当作饭菜吃;
山药喂婴儿,
吃了不营养,
婴儿瘦死亡。
人间各大海,
海底也干涸,
大江和小河,
不淌一滴水。
烈日似火烧,
瓦片断三截。
螺蛳和泥鳅,
饿了无食吃,
渴了无水喝,
泥鳅张嘴哭,
螺蛳淌眼泪。
鱼儿死光了,
人们吃鱼皮。
鱼皮吃光了,
一块黄鱼皮,
价值万两银;
一块泥鳅皮,
也值百两银。
君主来办案,
办案无水喝;
臣仆来理政,
理政无水饮;
毕摩来念经,
念经无水喝;
庶民去种地,
没有一滴水,
没有撒秧水,
没有栽秧水;
嫁囡没有水,
娶妻也无水。
这块大地上,
到处没有水,
千千万万物,
渴了无水喝。
那朝竖眼人,
来到地中央,
人间旱灾情,
禀报给俄木。
俄木把话讲:
“苍天和大地,
宰牲来祭献,
烧香勤敬奉,
旱情定可消。”
那朝竖眼人,
敲锣又打鼓,
宰杀一头猪,
来把天地祭。
香火红彤彤,
香烟袅袅升,
磕头又作揖,
祭献了三天,
敬奉了三夜,
莫说是下雨,
乌云也不见;
祭献了六天,
敬奉了六夜,
莫说是下雨,
一滴小露珠,
也未落大地;
祭献了九天,
敬奉了九夜,
不见白云起,
仍然未下雨。
那朝竖眼人,
冥思又苦想,
终究无办法。
为了除旱灾,
请来大师傅,
率领众兵马,
一共三千八,
吹起大长号,
唢呐也欢唱,
火炮震天响,
打着红绿旗,
离别了部落,
齐来找俄木,
共同来计谋。
一程又一程,
一山又一山,
一箐又一箐,
来到妮柏部[53]
过了妮柏部,
来到道路上。
龙王阿扎呀,
带着大葫芦,
来到道路旁,
葫芦放地边,
坐下来乘凉。
那群竖眼人,
看见大葫芦,
以为装着水,
人人心喜欢,
个个来讨喝:
“善心的大爷,
口干舌又燥,
快要渴死了,
请给喝一口。”
大龙王阿扎,
开口把话答:
“这个大葫芦,
装的不是水,
里头是毒药。”
大龙王阿扎,
接着把话问:
“师傅啊师傅,
带着这多人,
来到此地方,
为了何事急,
要到哪里去? ”
那群竖眼人,
开口把话答:
“好心的大爷,
人间遭旱灾,
六年未下雨,
庄稼无法长。
我们路过此,
不为别的事,
要去找俄木,
要把旱情报。
好心的大爷,
我们年轻人,
人人见识少,
到了俄木府,
说话恐失言,
会得罪俄木,
请跟我们走,
随同我们行。”
龙王阿扎呀,
开口把话答:
“若是不嫌弃,
我跟你们走。
撒荞一整天,
全身疲惫了,
肚子又饥饿,
到了半途中,
掉队跟不上,
拖了你们腿。”
那群竖眼人,
拿出荞粑粑,
送给阿扎吃。
阿扎接过来,
跟随竖眼人,
边吃边赶路。
一程又一程,
来到京城边。
先把大号吹,
接着火枪鸣,
鱼贯入京城,
来到俄木府。
阿扎提葫芦,
放在桌子旁。
带队的师傅,
见了大俄木,
开口把话禀:
“主人大俄木,
人间遭旱灾,
曾经祭献天,
曾经敬奉地,
莫说是下雨,
露珠也不落,
白云也不起,
六年不下雨,
粮食无收获,
没有粮食吃,
到处受饥荒,
人类快灭绝。”
俄木把话讲:
“你们一起去,
请回阿扎来,
若是他不愿,
用轿抬他来,
阿扎是龙王,
下雨由他定。”
大龙王阿扎,
望见俄木怒,
开口把话讲:
“主人大俄木,
不用去请了,
阿扎就是我,
已在你府中。”
俄木细端详,
说话的老头,
衣破裤又烂,
蓬头又垢面,
脖上沾满汗,
阿扎是龙王,
不会是这样。
人间大俄木,
心中不相信,
眼睛瞟一边,
开口把话言:
“俄木要吃饭,
你的大葫芦,
莫放桌子上,
提开靠一旁。”
大龙王阿扎,
如同没听见,
不理也不睬,
葫芦不提开。
那个大俄木,
怒火胸中起,
喊来一个兵,
去把葫芦移。
兵卒提葫芦,
葫芦重如山;
又派两个兵,
去把葫芦提,
挪也挪不动;
又派三个兵,
去把葫芦提,
撼也撼不动;
又派八个兵,
来把葫芦抬,
莫说是抬起,
晃也晃不动。
这个老头儿,
难道是龙王?
难道是阿扎?
那个大俄木,
半信又半疑。
舀来一碗饭,
送给阿扎吃。
阿扎吃完饭,
俄木把话讲:
“阿扎既是你,
人间遭大旱,
六年未下雨,
庄稼无法长,
人类快灭绝,
你已看在眼,
尽快下大雨,
早把旱情除。
如果能这样,
算你是阿扎。”
大龙王阿扎,
葫芦放身边,
扭松葫芦塞,
刹那的工夫,
天空白云起,
白云连成片。
阿扎把话讲:
“阳间大俄木,
浓云已遮天,
我是水中王,
是否还怀疑? ”
俄木把话答:
“只是云遮天,
未下一滴雨,
哪能算龙王。”
大龙王阿扎,
再把塞扭松,
葫芦里的龙,
伸出三个头,
没过一瞬间,
浓云在密布,
下起毛毛雨。
大龙王阿扎,
开口问俄木:
“阳间大俄木,
小雨下来了,
我是水中王,
是否已相信?”
俄木把话答:
“只下毛毛雨,
田中还干旱,
种子无法撒,
栽秧更不成,
哪能称龙王。”
大龙王阿扎,
打开葫芦塞,
葫芦里的龙,
伸出九个头。
没过一瞬间,
天宫一片黑,
大地一片暗,
下起大暴雨,
雨点成坨状,
就像盐臼落;
雨丝一线线,
就像牛纤筋。
大雨下三天,
暴雨下三夜,
人间的房屋,
到处被水淹,
房屋忙磕头[54];
城堡一座座,
全都被淹没。
人间大俄木,
急忙把话讲:
“阿扎大龙王,
城堡将淹没,
快关葫芦口,
大雨勿滂沱。”
大龙王阿扎,
塞紧葫芦口,
没过一瞬间,
天空晴万里。
翌日一清早,
那个大俄木,
命令家丁们,
肥猪杀一头,
宴请大龙王。
八个家丁呀,
杀倒一头猪,
抬出新桌椅,
新桌红彤彤,
新凳绿油油,
摆在正堂中。
猪肉一盆盆,
醇酒一坛坛,
摆在桌子上,
宴请大龙王。
家丁端酒壶,
忙来把酒敬,
酒壶在桌上,
如同蝴蝶飞[55]
大小官和吏,
频频举杯忙。
从早喝到晚,
从夜喝到亮,
一天又一夜,
吃喝不停息。
大龙王阿扎,
越吃越有劲,
愈喝愈兴奋。
吃饱喝足后,
阿扎用小指,
钩起大葫芦。
大官和小吏,
个个看见了,
人人伸舌头,
咂嘴啧啧赞。
大龙王阿扎,
提着大葫芦,
告别了俄木,
来到了东方,
抓来了泥鳅,
捉来了黄鳝,
烧起一堆火,
泥鳅和黄鳝,
放入火中烤,
发出喷喷香,
放进口袋里。
来到了东方,
东方大地上,
黄鳝放一条;
来到了南方,
南方大地上,
泥鳅放一尾;
又来到西方,
西方大地上,
黄鳝放一条;
又来到北方,
北方大地上,
泥鳅放一尾;
然后到中央,
中央大地上,
黄鳝放一条。
没有过几天,
鳝鱼和泥鳅,
条条变成龙。
东南西北中,
处处有龙潭,
潭中都有龙,
各方都有水。
树木有水喝,
长势绿茵茵;
青草有水饮,
发芽绿又嫩。
自从这时起,
君主管方实[56],
臣仆管苛取[57],
毕摩管尼取[58],
铁匠打金银,
姑娘出嫁时,
伙子娶贤妻,
不愁没有水。
那朝竖眼人,
度过了旱灾。
大龙王阿扎,
带着干泥鳅,
带着干黄鳝,
一程又一程,
进入切特境[59]
看看道路旁,
几个老农夫,
正在种荞忙。
几个撒荞人,
看见了阿扎,
开口打招呼:
“尊敬的大爷,
来到这地方,
一定辛苦了,
没有好吃的,
只带荞粑粑,
来把晌午吃,
共同来分享。”
大龙王阿扎,
跟着撒荞人,
共同吃晌午。
吃饭没有菜,
大龙王阿扎,
拿出黄鳝来,
送给撒荞人。
那群撒荞人,
无法分黄鳝,
若给小的吃,
大人不得吃;
若给大的吃,
小的不得吃,
个个在推让,
谁也不愿吃。
到了近黄昏,
已到归家时,
黄鳝无人吃,
那群撒荞人,
谁也不带走。
当中一老者,
拿起那黄鳝,
装入衣袋中,
起身把家还。
衣袋通个洞,
回家路途中,
黄鳝掉路旁。
大龙王阿扎,
来到了切特。
切特这地方,
有个大酋长,
大龙王阿扎,
走入酋长家,
伸手把饭讨,
讨得一碗饭。
切特大酋长,
瞧不起阿扎,
不当人看待。
夜幕降临后,
安排阿扎他,
睡在厨房中。
翌日天拂晓,
大龙王阿扎,
登上木梯子,
来到屋顶上。
看见村子中,
人声熙攘攘,
有个小伙子,
大声对众讲:
“昨日去撒荞,
回家的时候,
忘记带锄头,
今日一清早,
我去拿锄头,
出现奇怪事,
那条道路旁,
昨日还干旱,
今日变龙潭,
泉水潺潺流,
流水清汪汪。”
小伙一席话,
一个传十个,
十个传百个,
到处都传开。
切特大酋长,
听到这消息,
高兴把话讲:
“我的土地上,
流出泉水来,
地是我的地,
水该属于我。”
第三日清早,
大龙王阿扎,
离别了切特,
来到了达尼[60]
达尼的酋长,
正在吃午饭。
大龙王阿扎,
衣裤破又烂,
屁股露出来,
来到酋长家。
酋长见阿扎,
派遣一家丁,
去把阿扎请。
请他到桌边,
拿凳请他坐,
抬出醇酒来,
宴请大阿扎。
宴请了三天,
宴请了三夜,
吃饱喝足后,
大龙王阿扎,
开口把话讲:
“达尼的主人,
你是善良人,
愿你没有灾,
望你没有祸,
祝你寿命长,
家庭更富裕,
子孙兴又旺,
出门骑马行,
赶集带金银,
牲口也发展,
犁地耙田时,
拉犁用双牛[61],
样样皆发展。”
达尼的酋长,
开口把话答:
“大爹啊大爹,
我的苦和涩,
你还不知道,
家有万块田,
田中没有水,
撒秧撒不成,
栽秧更莫想,
有田无收成。
家有千兵马,
兵马无粮吃,
心中的苦涩,
只有我知道。”
大龙王阿扎,
张口把话答:
“发动你的兵,
组织你的马,
共同把沟开。
切特那地方,
有股龙泉水,
挖好沟渠后,
去把泉水抢。
切特大酋长,
会来争夺水,
三份给一份,
你也不能要,
二份给一份,
你也莫答应,
整个水龙潭,
定要抢到手。
若是抢不到,
你就到京城,
去找大俄木,
找他把状告。”
大龙王阿扎,
详细来叮咛。
达尼大酋长,
听了笑开怀。
达尼大酋长,
按照阿扎嘱,
带着兵和马,
发动庶民们,
去把龙潭抢。
切特大酋长,
达尼大酋长,
去找大俄木,
共同来论理,
各诉各的情。
俄木把话讲:
“切特大酋长,
达尼大酋长,
各说各有理,
莫要再争抢,
龙潭分两份,
一个要一份。”
达尼大酋长,
开口把话讲:
“主人大俄木,
龙潭不能分,
水中有水龙,
谁能喊出龙,
龙潭就归谁。”
俄木把话讲:
“这个主意好,
谁能喊出龙,
龙潭就归谁。”
达尼大酋长,
再把话来讲:
“切特大酋长,
住在我上方,
让他先来喊,
然后我来喊。”
切特大酋长,
达尼大酋长,
带着大俄木,
来到龙潭旁。
切特大酋长,
带着一千兵,
杀倒一头猪,
扛着红绿旗,
吹奏大长号,
吹响小唢呐,
兵马排成行,
跪在龙潭前,
磕头咚咚响,
磕了九十九,
接着齐鼓掌,
然后把话喊。
喊了三昼夜,
所有的好话,
全部都说尽,
所有的甜言,
全部都讲完,
龙未出水潭。
俄木把话讲:
“切特的酋长,
水龙喊不出,
你就靠边站。
达尼的酋长,
轮到你来喊。”
达尼的酋长,
带着兵和将,
杀倒一头猪,
供在龙潭旁,
接着把香点,
来把龙潭敬。
长号吹三声,
木鼓击三响,
跪在龙潭边,
开口把话喊:
“大爷水中龙,
伸出脑袋来。”
喊过三声后,
整个水龙潭,
波光亮闪闪,
喷出水柱来。
没过一瞬间,
水龙跳出来。
水龙的冠子,
如似则铁宽[62],
尾巴簸箕样。
俄木把话讲:
“切特的酋长,
水龙喊不出,
达尼的酋长,
喊出水龙来,
这股龙潭水,
应该归达尼。”
达尼的酋长,
召集老百姓,
去把清泉引。
切特的清水,
引到达尼来,
灌溉达尼地。
达尼的酋长,
笑得乐哈哈,
返回到家里,
命令八家丁,
赶快把猪杀,
宴请大龙王。
一日吃三牲,
二日吃六牲,
三日吃九牲。
大龙王阿扎,
吃饱喝足后,
告别大酋长,
起身往前行。
达尼的酋长,
带着官和吏,
依依来送行,
送到寨堡边。
大龙王阿扎,
带着干黄鳝,
带着干泥鳅,
走了一段路,
就丢一黄鳝,
又走一段路,
再丢一泥鳅,
一程又一程,
来到了黑俄[63]
过了黑俄后,
就丢一黄鳝,
又走一程路,
再丢一泥鳅。
继续往前行,
来到了谷窝[64],
又到了石屏[65],
每走一途程,
黄鳝和泥鳅,
一一丢路上。
到了石屏后,
泥鳅和黄鳝,
全部抓出来,
撒播在石屏。
泥鳅和鳝鱼,
共有九十九[66],
条条变成龙,
汇聚在石屏。
大龙王阿扎,
返回龙宫去。
自从这时起,
到处有龙潭,
处处有泉水。
君主和大臣,
毕摩和铁匠,
不愁没水用,
出嫁或娶妻,
不愁无水喝,
到了栽秧时,
不愁没有水。
竖眼那朝人,
撒秧禾苗壮,
栽秧秧苗旺,
五谷大丰登,
粮食堆满仓;
牲口关满厩,
牛羊满山坡;
日日有粮吃,
天天有酒喝,
餐餐有肉吃,
天天有银使。
那朝竖眼人,
理德仍不知,
杀猪宰牛羊,
不献一碗饭,
初一不烧香,
十五不献水。
三次遭惩罚,
仍然不悔改。
六、洪水泛滥
寻找人祖先,
离不开六祖[67]
祖先的谱系,
让我先来讲,
一世木克克,
二世克波莫,
三世波莫则,
四世则罗莫,
五世罗莫勒,
六世勒阿木,
七世阿得布,
八世布里托,
九世托莫讷,
十世阿巴罗,
十一世都木,
十二阿武白[68]
十二代以后,
人间遭洪灾。
洪水的故事,
让我从头讲:
那朝竖眼人,
不懂伦理德。
天君奢俄木,
派遣沙生神,
派遣彻埂兹,
下凡来视察。
沙生彻埂兹,
百日的路程,
处处都走到,
见到了人们,
开口把饭讨。
地上的人们,
个个黑心肠,
谁也不施舍。
千日的路程,
处处去视察,
见到了人们,
沙生把水讨,
地上的人们,
水也不给喝。
沙生彻埂兹,
视察三年整,
视察到崖边,
就在崖中睡;
视察到森林,
就在林间歇。
沙生彻埂兹,
扁担放肩上,
挑着行李走,
遇见都阿木,
开口把话讲:
“阿谱都阿木[69],
是否带晌午?
若是带晌午,
给点填填肚。”
都阿木回答:
“米饭未曾带,
荞粑有几块。”
沙生和埂兹,
跟着都阿木,
共把荞粑吃;
边吃荞粑粑,
边看都阿木。
吃完荞粑粑,
开口把话讲:
“阿谱都阿木,
我们走累了,
今晚宿你家,
不知同意否?”
阿谱都阿木,
爽快把话答:
“不是马躯体,
不是牛身躯,
睡觉不占地,
跟我回家去,
欢迎来住宿。”
阿谱都阿木,
带领着贵客,
返回到家中。
抬凳给客坐,
烟茶来招待,
三年的老酒,
端出给客饮,
六年的腌肉,
作为下酒菜。
翌日一清早,
阿谱都阿木,
杀倒一头猪,
抬出红桌子,
抬出绿凳子,
酒放绿凳旁,
热情来宴请。
阿谱都阿木,
抬起大酒壶,
频频把酒斟,
壶在桌面上,
如同蝴蝶舞。
整整三昼夜,
热情来款待。
沙生彻埂兹,
吃饱喝足后,
开口把话讲:
“阿谱都阿木,
我们下凡来,
从东行到西,
从南走到北,
东南西北方,
处处都行遍,
千日的路程,
处处都看过,
百日的路途,
到处都视察,
没有善良人,
个个黑心肠,
唯你心肠好,
是个好心人。
我把实话讲,
你要记在心,
我们走了后,
这个青天底,
这块大地上,
洪水要顶天。
洪水泛滥时,
哪家有金银,
谁有铜铁锡,
会把金棺打,
会把银棺做,
会把铜棺打,
会把铁棺做,
会把锡棺打,
躲在棺里头。
阿谱都阿木,
金银铜铁锡,
一样你没有,
诺彻森林中[70],
有棵马樱树,
你到森林里,
砍回马樱木,
做口樱木棺;
你到悬崖上,
割回崖蜂蜡;
你到房屋旁,
割回蜜蜂蜡[71];
再到树林间,
割回阿彻蜡[72]
荞子磨成面,
荞粑烤七块,
放进木棺里。
洪水泛滥时,
你带一棵针,
进入木棺中,
蜂蜡糊棺口。
龙年鼠日时,
洪水要顶天。”
天神叮咛毕,
返回天庭去。
阿谱都阿木,
按照天神嘱,
走到森林间,
砍回马樱木,
樱木做成棺。
没过多少天,
洪水就来临,
大浪涛涛滚,
一直连天门。
鳝鱼随浪翻,
钻到天际里;
泥鳅随浪游,
青蛙天空叫,
野鸭天宫飞。
金棺和银棺,
铜棺和铁棺,
还有那锡棺,
全都沉水底,
唯有樱木棺,
载着都阿木,
顺着浪涛漂,
浪涛连天门,
木棺也顶天。
七天七夜后,
天神来消灾,
放出九太阳,
放出八月亮,
从早晒到晚,
黑夜晒到亮,
才把洪水退。
洪水降落时,
樱木做的棺,
跟着洪水降,
落在樱树上[73]
马樱树旁边,
有蓬金竹子,
金竹的旁边,
有丛尖刀草,
紧挨尖刀草,
有蓬白艾草。
阿谱都阿木,
拿出尖针来,
钻孔来看看,
不闻波涛响,
没有水进来,
推开木棺盖,
爬出木棺来,
抬头望苍天,
一片晴朗朗;
看看大地上,
不见有人烟。
金银铜铁锡,
棺棺被泥埋。
遍地是人尸,
虎豹和獐子,
蛇蛙和飞禽,
凡有生命的,
几乎已死光。
不死不亡者,
唯有两三样,
野鸭有一双;
泥鳅和黄鳝,
洪水淹不死;
人类剩一个,
就是都阿木。
阿谱都阿木,
东南西北方,
到处去寻找,
处处找伙伴。
百日的路程,
不闻狗叫声;
千日路途内,
不闻鸡啼鸣,
不闻人声音。
所有的城堡,
座座黑魆魆;
所有的寨堡,
一片静悄悄;
所有的房屋,
幢幢在磕头;
所有的树木,
树根朝天翻;
青草连根拔,
顺风飘东西。
阿谱都可木,
看了此惨状,
心跳如击鼓,
急得直跺脚,
泪如雨点落,
鼻涕挂嘴上,
口水在流淌,
呼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急得肝肠断,
从早哭到晚,
从夜哭到亮。
七十岔路口,
有一座悬崖,
崖名叫多罗。
阿谱都阿木,
躲在悬崖下,
吃的也没有,
火种全熄灭,
无处把身安,
树叶当早饭,
树果当午饭,
树皮当晚餐。
阿谱都阿木,
号啕在悲伤。
沙生与埂兹,
来把使者派,
派遣大苍蝇,
派遣大蝴蝶,
下凡传火种。
天宫的苍蝇,
带着天火种,
跟着大蝴蝶,
下凡到人间,
火放大地上,
找来一堆柴,
蝴蝶张翅膀,
来把火种扇。
开始扇一回,
扇起一缕烟;
接着扇一回,
扇得浓烟起;
再来扇一次,
熊熊烈火燃。
阿谱都阿木,
看见火焰起,
早上入森林,
砍回香木来;
到了中午时,
香木做成香;
到了夜晚时,
拿香来点燃。
香烟袅袅升,
升到天堂里,
天君奢俄木,
沙生彻埂兹,
缕缕香烟闻。
天君奢俄木,
开口把话讲:
“人类不能绝,
人烟要繁衍,
埂兹和沙生,
下凡去探望。”
埂兹与沙生,
骑着飞龙马,
一程又一程,
来到人世间。
沙生见都木,
嘴角笑眯眯;
都木见沙生,
面容哭兮兮。
沙生把话问:
“阿谱都阿木,
为何在伤心,
为了想父母,
还是念亲戚?”
阿谱都阿木,
接着把话答:
“不是为父哭,
也非为母哭,
不是为亲哭,
也非为戚哭。
不久前几天,
到处洪水淹,
浪涛连天门。
洪水降落后,
地上万千物,
样样都死绝。
只剩我一人,
无法来生存,
无法传人种,
为了此事急,
为此事伤心。”
沙生与埂兹,
接着把话讲:
“不用你着急,
不用你伤心,
人烟不能断,
君裔和臣裔,
毕裔和匠裔,
一样不能绝,
庶裔也如此,
人类要繁衍,
家园要重建。”
沙生与埂兹,
返回天宫里,
人间所见闻,
禀报奢俄木。
俄木听报禀,
开口把话嘱:
“尼木则之女,
有个还未嫁;
讷木发之女,
小女还无伴;
尼木革之女,
有个还未婚;
吐木铁之女,
小女也未嫁;
沙生你妹妹,
有个还无伴;
五个天仙女,
要嫁都阿木,
去把人烟传。”
沙生与埂兹,
记住俄木嘱,
骑着飞龙马,
乘着彩云飞,
一程又一程,
来到了东方。
东方尼木则,
见到了沙生,
看见彻埂兹,
开口把话问:
“官爷啊官爷,
匆匆来到此,
难道传圣旨,
为了何事急?”
沙生把口开:
“主人尼木则,
不是传圣旨,
我听别人讲,
你家九个女,
八个已有伴,
小囡还未嫁,
为了说亲事,
我们来你家。
不久前几天,
人间遭洪灾,
浪涛连天门,
只剩都阿木,
其他都淹死,
人烟无法传。
人烟不能绝,
人类要繁衍,
奢俄木吩咐,
你家的小囡,
要嫁都阿木。
不嫁不行了,
这是大事情。”
沙生与埂兹,
说得一个女。
带着木则女,
骑着飞龙马,
沿着彩云飞,
顺着和风走,
一程又一程,
到达南方来。
南方讷木发,
看见沙生到,
看见彻埂兹,
开口把话讲:
“官爷啊官爷,
匆匆来到此,
难道传圣旨,
为了何事急? ”
沙生把话答:
“主人讷木发,
不是传圣旨,
我听别人讲,
你家七闺女,
六个已有伴,
小女还未嫁,
为了说亲事,
我们到你家。
人间遭水灾,
洪水连天门,
地上的万物,
样样被淹死,
只剩都阿木,
无法传人种。
人烟不能绝,
人类要繁衍,
奢俄木吩咐,
你家的小女,
要嫁都阿木,
不嫁可不行,
一定得同意。”
沙生与埂兹,
说得两个女。
带着木则女,
带着木发女,
骑着飞龙马,
沿着彩云飞,
顺着和风行,
一程又一程,
来到了西方,
得尼木革女。
又到北方来,
得吐木铁女。
带着四闺女,
再带沙生妹,
骑着飞龙马,
沿着彩云降,
顺着和风落,
下凡到人间,
喜配都阿木。
阿谱都阿木,
共得五个妻。
沙生返天庭,
去把毕摩请。
天庭六毕摩,
其中有一位,
下凡到人间,
来主持婚礼,
带领沙生妹,
带领都阿木,
共同来献酒[74]
伐来绿松枝,
松枝插地上,
来做献酒场[75]
宰杀一只鸡,
供在松枝旁;
未缺口的壶,
提出一把来;
未缺边的碗,
拿出一个来;
干净的竹筷,
拿出一双来;
酒壶和碗筷,
放在松枝前。
铺开一草席,
都木沙生妹,
跪在草席上,
共同来献酒。
首先磕一回,
表示敬苍天;
接着磕一次,
表示敬大地;
跟着磕一回,
表示敬太阳;
再来磕一回,
表示敬月亮;
最后磕一次,
表示敬祖先。
献酒完毕后,
天宫大毕摩,
沙生彻埂兹,
骑着飞龙马,
返回天宫去。
过了好几年,
阿谱都阿木,
大妻不生子,
二妻不生女,
三妻不生育,
四妻也不孕,
只有沙生妹,
生了六对人,
男女各六个。
老大叫阿额,
老二叫阿底,
老三叫阿奢,
老四阿施妮,
老五叫阿尼,
老六阿特妮,
老七叫阿叽,
老八阿古妮,
老九叫阿白,
老十白查妮,
十一叫查武,
十二阿鲁妮。
单数是男儿,
双数是闺女。
阿谱都阿木,
领着儿和女,
去把故土寻,
一程又一程,
返回到纳铁。
纳铁这地方,
人类生息地,
是个好地方,
儿子渐成长,
女儿渐成人。
都木的儿女,
清早去做活,
如同一群蜂,
一齐去采蜜;
太阳落山时,
一齐往家回,
又似一群蜂,
纷纷采蜜归;
白日去开荒,
夜晚住岩洞,
个个很勤劳,
粮食得丰产。
洪水泛滥后,
东南西北方,
四处无人烟,
天地生日时[76],
都木把家分。
一对分到东,
东方那一对,
变成了阿纳[77];
一对分到南,
南方那一对,
变成了彝族;
一对分到西,
西方那一对,
变成了吐谱[78];
一对分到北,
北方那一对,
变成了特摆[79];
中央分两对,
变成了摇热[80],
变成了夫芝[81]
都木的子孙,
继续又繁衍,
一个变十个,
千个变万个,
渐渐得发展。
洪水泛滥前,
人是竖眼人,
洪水泛滥后,
变成横眼人。
那朝横眼人,
理德样样知,
年岁和月份,
日子和时辰,
样样分凶吉。
到了正月里,
杀鸡来祭龙。
初一把香烧,
十五换洁水[82]
到了六月份,
杀牛敬天地;
到了腊月份,
杀猪献祖宗。
一年十二月,
三百六十天,
惊蛰和清明,
还有冬至节,
牢牢记心间。
理德似蛛丝,
牛车拉不断,
那朝横眼人,
样样照理办,
事事按德行。
吃的和喝的,
样样地上生,
大米和酒肉,
每日三餐有。
金子地上产,
银子地上生。
那朝横眼人,
个个有心肠,
人人有良心。
君主施政时,
施政遵理行;
臣僚办案子,
案子依法办;
毕摩做祭祀,
按照规章循。
人烟渐发展,
人口已上万。
东南西北中,
村落处处有,
集市十二个,
到处站满人,
人似树木立,
人脸红崖色;
若是齐坐下,
如同蜂房里,
蜂蛹密又密。
如今的人类,
皆是都木裔。
都木的后裔,
彝族那一支,
原来住纳铁,
后来又搬迁,
来到谷窝后,
又到黑俄地,
黄泥又赤土,
拖儿又带女,
扶老又携幼,
这样来迁徙。
祖先的故土,
一定要记清,
永远莫忘记。
七、天地的生日
遥遥远古时,
阿黑西尼摩,
生下了天地,
生下了万物。
天地何时生?
日月何时有?
星星和云雾,
还有那彩霞,
又是何时生?
所有这一切,
如此之奥秘,
让我来说清:
苍天何时生?
属鼠年月日,
就在鼠时辰,
腊月二十九,
这天生下的;
自从那时起,
腊月杀肥猪,
杀猪祭苍天。
大地何时生?
属牛年月日,
就在牛时辰,
正月的初一,
这天所产生;
自从那时起,
正月要祭龙,
还要祭地神。
太阳何时生?
属虎年月日,
就在虎时辰,
八月初九生;
自从那时起,
八月要烧香,
还要祭太阳。
月亮何时生?
属狗年月日,
就在狗时辰,
八月十五生;
自从那时起,
到了八月份,
十五这一天,
糯米舂粑粑,
虔诚祭月亮。
星星何时生?
属龙年月日,
就在龙时辰,
二月十九生;
自从那时起,
二月初九日,
十九二十九,
不忘祭星辰。
白云何时生?
属马年月日,
就在马时辰,
腊月十九生。
白雾何时生?
属羊年月日,
就在羊时辰,
十月十三生。
彩霞何时生?
属猴年月日,
就在猴时辰,
腊月初九生。
和风何时生?
属鸡年月日,
就在鸡时辰,
二月十三生。
八、长寿和死亡
(一)长寿
阿黑西尼摩,
生下万物时,
万物皆长寿。
东方尼木则,
属马年月日,
就在马时生,
寿有九千九。
南方讷木发,
属羊年月日,
羊时生下来,
寿有八千八。
西方尼木革,
属猴年月日,
猴时生下来,
寿有七千七。
北方吐木铁,
属鸡年月日,
就在鸡时生,
寿有六千六。
天君奢俄木,
属鼠年月日,
鼠时生下来,
寿有九千九。
天神额阿麻,
属虎年月日,
就在虎时生,
寿有八千八。
地神额阿妣,
属牛年月日,
牛时生下来,
寿有七千七。
叽依奢则神,
属龙年月日,
龙时生下来,
寿有九千九。
阴君阎罗王,
属羊年月日,
就在羊时生,
寿有九千九。
龙王罗塔叽,
属龙年月日,
龙时生下来,
寿有九千九。
尼特奢热嫫,
属马年月日,
马时生下来,
寿有八千八。
祖宗依恶吐,
属猪年月日,
就在猪时生,
寿有九千九。
沙尼谱恶呀[83],
属牛年月日,
牛时生下来,
寿有二百二。
黑尼比嫫呢[84],
属马年月日,
马时生下来,
寿有九百九。
都则则俄呀[85],
属猴年月日,
就在猴时生,
寿有八百八。
西尼的后裔,
天宫千万物,
地上万万千,
万物皆长寿,
永远不会死,
那朝横眼人,
都是长寿人。
祖宗彻武都,
属猪年月日,
猪时生下来,
寿有九百九。
祖宗都阿木,
属猪年月日,
猪时生下来,
寿有九百九。
发似棉花白,
额头似土垡,
眼角皱纹深,
耳朵似干菌,
腰杆似梯子,
手像艾草秆,
双脚似木耙,
永远不会死。
太阳出来时,
子孙把他背,
让他晒太阳;
太阳落山时,
后裔把他背,
把他放床上。
(二)死亡
遥遥远古时,
人间大地上,
有座大悬崖,
名叫多罗崖。
崖中石洞多,
就在石洞里,
住着一群猴。
忽然有一天,
死了一只猴,
猴死这件事,
从来未发生,
如今开先例,
群猴个个惊。
绿猴九千九,
红猴八千八,
黑猴七千七,
黄猴六千六,
白猴五千五,
抬回芭蕉树,
做成小棺材;
采来绿叶子,
盖在猴尸上,
猴尸装棺里;
采回各种花,
摘来野果子,
当做祭献物,
供在猴棺前。
再把野果摘,
野果当饭吃,
摘回南瓜来,
南瓜当肉啃,
抬回清泉水,
泉水当酒喝。
吃饱喝足后,
大猴九千九,
小猴八十八,
有的拉藤条,
有的抬木棒,
整整齐齐排,
一齐来欢跳。
绿猴笑嘻嘻,
红猴叽叽叫,
龇牙又咧嘴,
整个苍天底,
只闻猴子声,
如同春雷震。
天神阿则摩,
听到猴子声,
下凡查原委。
原来是猴子,
聚集在一起,
有的舞木棒,
有的甩藤条,
有的笑哈哈,
有的大声吼,
千姿又百态,
一片乱哄哄。
天神阿则摩,
回到天宫里,
实情禀俄木。
天君奢俄木,
派遣一苍蝇,
下凡再查明。
天宫的苍蝇,
盘旋降凡间,
来到猴群中,
钻入棺材里,
钻入猴嘴里,
钻入猴鼻中,
仔细来认辨,
原是一只猴,
猴死放棺中。
苍蝇返天宫,
禀报奢俄木:
“主人奢俄木,
人间猴子死,
停尸在棺中。
这猴死亡后,
群猴相聚拢,
犹如喜事临,
忙在庆贺中。”
俄木听禀报,
派依勺里嫫,
乘着彩云降,
一程又一程,
来到人世间。
竖耳来倾听,
猴声熙攘攘,
如同春雷震;
两眼圆圆睁,
定晴来查看,
原是猴子死,
猴群笑嘻嘻,
正为猴发丧。
依勺里嫫神,
心中细斟酌:
既是办丧事,
为何心中喜?
原来是这样,
猴群不畏死,
希望有病疫;
应让他们死,
该让他们亡。
依勺里嫫神,
喊来额阿妣,
开口把话讲:
“地神额阿妣,
阳间万物中,
猴子希望死;
世间的人类,
是否也同意,
你去问清楚。”
地神额阿妣,
东南西北中,
所有的人类,
个个喊回来,
共同来商量。
四方的人们,
聚集在一起,
个个把口开:
“人老头发白,
谁也不会死,
白天要背出,
背出晒太阳;
晚上要背回,
背回放床上。
老人这般多,
实在忙不完,
头发白了的,
应让他们死。”
地神额阿妣,
听闻人们言,
喊来了豪罗,
仔细来吩咐:
“得摩豪罗呀[86],
你要认真听,
东南西北方,
你都去转告,
头发白的人,
要让他们死。
走到龙王府,
转告罗塔叽;
去到阴间府,
告诉阎罗王,
头发白的人,
让他来阴间;
头发不白的,
一个也不来,
青年也不来,
小孩也不来,
学舌的婴儿,
一个也不来。”
得摩豪罗呀,
地神的嘱咐,
句句记心间,
去把指令传。
来到道路上,
遍地是牛屎。
得摩豪罗呀,
不慎踩着屎,
滑倒在路边。
豪罗受惊吓,
额阿妣的话,
句句被忘记。
一程又一程,
来到阴间府,
见了阎罗王,
错把指令传:
“头发白了的,
个个来阴府,
头发黑的人,
也要来阴曹,
年纪轻轻的,
也要来阴府,
学舌的婴儿,
仍要来阴曹。”
阴间大毕摩,
拿出书本来,
把话记下来。
自从那时起,
开始有死亡。
阴君阎罗王,
一年十二月,
三百六十天,
死的有几多,
活的有多少,
一年算一次,
清明这一天,
年年要总结。
自从那时起,
世上的人们,
骨是天来做,
肉是地组成,
娘亲才怀孕,
婴儿在胎里,
死期是何时,
天地已决定,
先决定死时,
再定出生日。
人在地上生,
也在地上死,
只有生错的,
没有死错者。
个个皆要死,
没有不死的。
九、婚嫁的起源和演变
(一)嫁娶的兴起

阿黑西尼摩,
生下万物时,
万物分公母,
却不成双对,
不嫁也不娶。
世间的人们,
东南西北方,
没有一个亲,
没有一家戚,
人与人之间,
相互不往来;
道路也没有,
到处长满树,
遍地草丛生,
无垠大地上,
一派阴沉沉。
天神叽者姆,
也是西尼生,
一个吉祥日,
来到山梁上,
找来松和柏,
用来编鸟巢,
放在悬崖边。
天神叽者姆,
走进鸟巢中,
生下一对蛋。
消息传四方,
海边的大雁,
江边的野鸭,
林间的绿鸟,
急急忙忙飞,
飞到鸟巢边,
来把蛋认领。
大雁开口说,
蛋是它所生。
野鸭也忙说,
蛋是它生的。
绿鸟抢着说,
是它筑的巢,
是它生的蛋。
叽叽喳喳吵,
喋喋不休闹,
无法讲得清。
只有一办法,
飞到天堂里,
去请老天君,
是非来辨明。
见到老天君,
各自诉说情,
天君洗耳听,
案子真出奇,
难以辨分明。
天宫一大吏,
在旁也倾听,
听后摇摇头,
此案实难断。
若不把案断,
天君失威信;
案若不理清,
大吏失声誉。
天君和大吏,
冥思又苦想,
仍无好主意,
各自心中急。
没过一瞬间,
天君忽显灵,
急忙开口说:
“你们三个啊,
不要再争吵,
巢中两个蛋,
轮流来孵化,
一个孵七天。
雏鸟孵成时,
若是大雁蛋,
嘴巴一定扁;
若是野鸭蛋,
尾巴肯定白,
脚掌一定扁;
若是绿鸟蛋,
嘴巴一定尖。
到了那时候,
蛋是谁下的,
自然见分明。”
大雁和野鸭,
还有那绿鸟,
遵照天君嘱,
来到鸟巢边,
轮流来孵蛋,
孵了廿一天,
孵出了雏鸟,
一只是雌雁,
一只是雄雁。
天神彻埂兹,
见了雏雁后,
找来黑得坊,
一齐来商量:
“雌雁嫁雄雁,
你说行不行?”
地神黑得坊,
开口把话讲:
“天宫千万物,
地上万万千,
样样分公母,
理应有婚嫁,
应该配成双。”
天神彻埂兹,
地神黑得坊,
拿来大白米,
舀回清泉水,
来把雏雁喂,
雏雁渐成长。
天神彻埂兹,
命令东方神,
去把银饰备。
东方的天神,
请工匠阿得,
银泡和银链,
银镯和耳环,
样样打出来。
银镯响叮当,
银链唰唰响,
天神彻埂兹,
地神黑得坊,
喊过来雌雁,
银饰给雁戴,
缝衣给雁穿,
绿鞋也给雁。
打扮母雁后,
热闹办婚事,
母雁嫁公雁。
自从那时起,
婚嫁开始兴,
样样学大雁,
样样都出嫁。
天地日月星,
云雾和彩霞,
九十九层上,
八十八层天,
七十七层上,
六十六层天,
五十五层上,
四十四层天,
三十三层上,
二十二层天,
还有十一层,
生息的万物,
全部要出嫁;
地上千万物,
有翅会飞的,
有脚会行的,
有嘴会食的,
五脏俱全的,
样样都成婚。
自从那时起,
天君奢俄木,
天宫各神灵,
天宫的毕摩,
天庭的工匠,
个个都一样,
有囡皆出嫁。
天上的姑娘,
芳龄到十五,
若是不定亲,
二十难出嫁;
天上的伙子,
到了十六岁,
若是不说亲,
三十不安家。
成年不娶嫁,
无人看得起,
无脸出家门,
无脸去做活,
别人看见了,
个个来嘲笑。
三十不娶亲,
若是站地上,
没有别人高;
若是坐凳上,
没有别人大[87]
万物要出嫁,
从此嫁娶兴。
(二)仙女出嫁
鸟儿站枝头,
声声在啼鸣,
斯依出嫁事[88],
我来诵一篇:
遥遥远古时,
斯阿武依神[89],
生下斯依女,
转眼年十五,
貌似马樱花。
骏马关厩中,
四方把名扬;
斯依闺女哟,
人在闺房中,
美名传四方。
东方尼木则,
小儿还未婚。
木则的儿子,
骑马起程行,
十骑走在前,
五骑在后跟,
他在中间行,
一程又一程,
求亲斯依家。
见了斯依父,
开口把话讲:
“尊敬的老人,
我是来求亲,
你的好闺女,
能否嫁给我?
心中只有她。”
斯依的父亲,
开口把话答:
“大树开鲜花,
不让蜜蜂采,
哪能做得到;
闺女长大了,
不嫁怎么行。
你们尼家啊,
都是有名人,
闺女嫁给你,
为父也光彩,
你去备彩礼,
尽管来迎亲。”
斯依好闺女,
听了父亲话,
愤愤把口开:
“阿爸呀阿妈,
门旁的松枝[90],
松毛一样长,
儿女幼小时,
父母来养育,
如同青松毛,
平等来对待,
不偏也不倚。
儿女长大后,
父母待女儿,
为何有偏心,
男儿当金藏,
把囡当银使。
阿爸呀阿妈,
你们养儿女,
为何不平等?
簸箕簸白米,
白米留簸中,
碎米簸出外,
父母待儿女,
男当白米留,
囡当碎米丢。
阿爸呀阿妈,
你们待儿女,
为何不平等?
阿爸见酒肉,
不顾囡死活,
把囡换酒喝,
把囡换肉吃;
阿妈见彩礼,
眼被彩礼迷,
把囡换彩礼。”
斯依好闺女,
越说越伤心,
泪如雨点落:
“阿爸呀阿妈,
若是人人嫁,
我不怪父母,
如今只嫁我,
父母太偏心。
女儿才十五,
山上的野果,
哪些可以吃,
哪些不能吃,
女儿还不知。
哪条江水深,
哪条河水浅,
囡还不了解。
哪些是长辈,
哪些是小辈,
囡还不知道。
仓里的种子,
哪些撒地里,
哪些种田间,
囡还分不清。
不识世人情,
如何去做人? ”
斯依好闺女,
看见了妹妹,
遇见了勺依[91],
遇见了恶弩[92],
开口把话说:
“我们四姐妹,
天外去看看,
问问世间人,
人生一辈子,
能否不嫁人。”
四位天仙女,
来到森林间,
遇见了鹦鹉,
开口把话问:
“林间绿鹦鹉,
父要嫁我们,
母要嫁我们,
我们不愿嫁,
今日来问你,
不嫁行不行? ”
林间绿鹦鹉,
开口把话答:
“我们森林间,
麂子和獐子,
豹子和老虎,
老熊和野猪,
绿鸟和红鸟,
林间的万物,
样样都出嫁。”
四位天仙女,
来到悬崖边,
见到了崖神,
开口把话问:
“尊敬的崖神,
崖中的万物,
是否要出嫁? ”
崖神把话答:
“我们悬崖上,
燕子和蝙蝠,
麻蛇和崖蜂,
牦牛和羚羊,
还有那多黑,
样样都出嫁。”
四位天仙女,
来到大海边,
见到了海神,
开口把话问:
“尊敬的海神,
海中的生物,
是否也出嫁? ”
海神把话答:
“我们大海里,
鱼儿和小虾,
螺蛳和青蛙,
大雁和野鸭,
还有那海龟,
样样要出嫁。”
四位天仙女,
返回天宫中。
父亲见闺女,
心中喜若狂,
笑着把话说:
“我的好闺女,
天上和地上,
规矩都一样,
男儿要娶妻,
女儿要出嫁。
这个苍穹上,
木则和木发,
木革和木铁,
各有一闺女,
还未曾出嫁,
除了这四人,
个个要出嫁。
我的闺女呀,
不是父心狠,
也非娘无情,
男大要当婚,
女大要出嫁,
天地的规矩,
从来就这样。”
斯依好闺女,
听了一席话,
愿意出嫁了。
斯依父和母,
忙把婚事操。
东南西北方,
亲朋来相聚,
门庭院子里,
桌子摆成行,
凳子围成圈;
桌上摆满肉,
凳旁放酒壶。
酒壶似蝶舞,
筷似燕子飞,
一日吃三牲,
二日吃六牲,
三日吃九牲。
吃饱喝足后,
斯依好闺女,
左手拿手巾,
右手揩眼泪:
“阿爸呀阿妈,
各种针线盒,
手镯和戒指,
帽子和耳环,
衣服和裤子,
银褂和绿鞋[93],
给囡准备齐,
囡要上路了。
阿爸呀阿妈,
金银满罐子,
粮食堆满仓,
绸缎装满柜,
牛羊满厩关,
水田一大片,
旱地几大块,
块块都肥沃。
家中的财产,
一样我不要,
阿爸枕头边,
三把金扇子,
阿爸留两把,
送给囡一把。
女儿要扇子,
为了儿兴旺,
为了父母安。
往前扇三回[94],
祝愿幸福长;
往后扇三次,
祝福父安康,
祝福母长寿。
妈的金筷子,
六双留厨房,
三双送给囡。
女儿要筷子,
为了父母好,
为了后裔旺。
女儿出发前,
三双金筷子,
往前丢三支,
祝愿幸福长;
往后丢三支,
祝福父长寿,
祝福母安康。”
斯依好闺女,
带着金扇子,
带着金筷子,
跨出家门槛,
走过了大村,
绕过了小寨,
一程又一程,
来到婆婆家,
建立新家庭,
幸福万年长。
斯依出嫁事,
今日诵一遍,
但愿传十年,
十年人吉祥。
十年传百年,
百年传千年,
祝愿永兴旺。
(三)男娶女嫁的来历
大鸟站枝头,
声声在啼鸣;
小鸟在树脚,
扒土觅食忙。
嫁娶的故事,
再来诵一章。
嫁娶这桩事,
前无亲和戚,
也无朋和友,
更没爹和娘。
它却不孤单,
人们办婚事,
客人是它亲,
酒肉是它戚。
山中砍竹杆,
竹杆插地上,
竹杆光秃秃,
显得多难看。
为何竹不美,
只因竹无花,
白纸做成花,
戴在竹杆上,
竹杆不难瞧,
显得多美丽。
婚嫁的地方,
结婚的故事,
若是不吟诵,
亲戚静悄悄,
新房冷清清,
没有喜气洋。
今日谈此事,
听我慢慢讲:
遥遥远古时,
讷纳木武革,
是个好地方,
勺武这家人,
居住在此地。
儿子有三个,
女儿也有三。
三个女儿呀,
两个已有伴,
一个还孤单。
勺武这个人,
见则依申则,
开口把话问:
“则依申则呀,
我家的小囡,
还没有伴侣,
这层青天底,
这块大地上,
东南西北方,
四方你走过,
你长有慧眼,
你的双耳灵,
是否见伙子,
是否曾听说,
何方有男人? ”
则依申则答:
“阿勺那地方,
住着一户人,
儿子有三个,
女儿有一个。
三个儿子呀,
两个已有伴,
一个还孤单,
名字叫阿卡。”
勺武听了后,
高兴把话说:
“则依申则呀,
请你做个媒,
五月拴红线[95],
七月就迎亲。”
勺武的妻子,
听了心欢喜,
金子拿五钱,
公鸡抓一只,
拿出一壶酒,
送则依申则。
则依申则呀,
一程又一程,
来到阿卡家,
开口把话说:
“阿卡的阿爸,
里烁山那边,
勺武这家人,
春夏秋冬里,
天天有果吃,
是户好人家。
勺武的女儿,
两个已有伴,
一个还未嫁。
勺武把我遣,
来到你们家,
为了交亲戚,
你家的阿卡,
请嫁勺武家。”
阿卡的阿爸,
接着把话答:
“勺武这家人,
是户好人家,
亲戚我愿交,
我家的阿卡,
同意嫁给她。”
阿卡的爹娘,
要把阿卡嫁。
嫁儿无金银,
嫁儿无绸缎,
阿卡的父母,
去找金和银。
来到岔路口,
遇见经商人,
阿卡的阿爸,
开口把话问:
“阿哥经商人,
东南西北方,
处处你走遍;
大村和小村,
大街和小巷,
大路和小路,
处处你走到,
你长有慧眼,
你的双耳灵,
是否曾听闻,
金银何处有? ”
那个生意人,
开口把话答:
“银出自纳铁,
金出河源头[96]。”
阿卡的爹妈,
从小不学艺,
扛回金块来,
背回银子来,
家中有黄金,
不会打首饰;
家里有白银,
有银也无用。
阿卡的爹娘,
又把办法想,
砍回都土竹[97],
取出竹芯来,
竹芯当银用。
首饰得到了,
只缺绸和缎,
又问经商人:
“阿哥生意人,
你有双慧眼,
你的双耳灵,
是否曾听闻,
绸缎何处有? ”
那个经商人,
细细来指点。
阿卡的爹娘,
按照他指点,
买回了绸缎,
做成绸衣裳,
缎子缝成袍,
拿来给儿穿。
拿出都土竹,
竹芯当银饰,
戴在儿头上;
鲜花当耳环,
戴在耳朵上;
拿出绿鞋子,
送给阿卡穿。
打扮好阿卡,
就要出嫁了。
父母嫁儿子,
嫁到远地方。
阿卡的婆家,
沿途路坎坷,
一日到不了。
阿卡小伙子,
翻过多少山,
越过多少岭,
涉过无数河,
渡过无数江,
穿过几片林,
走完下坡路,
接着爬山坡,
不停走三天,
到达木武革,
来到勺武家,
匹配幺女儿。
阿卡小伙子,
出嫁满三年,
想念起阿爹,
出嫁满五年,
思念起亲娘。
阿卡小伙子,
返回娘家来。
父母年迈了,
阿爹腰已弓,
阿妈背已驼,
额头似土垡,
眼角皱纹深,
耳朵似干菌,
头发似棉花,
牙齿也落了,
腰杆似楼梯,
不拄金竹棍,
走路实难行。
阿卡小伙子,
看见爹和娘,
眼泪唰唰淌,
呜呜哭出声。
爹娘见儿归,
开口把话说:
“我的阿卡儿,
不要流眼泪,
心中有何事,
慢慢来讲述。”
阿卡小伙子,
双手揩泪水,
忙把苦情诉:
“阿爸呀阿妈,
里烁江那边[98],
到处是密林,
抬头不见天,
竹子长得密,
道路也没有。
日日浓雾罩,
黑猿不停啼,
红猴声惨惨,
苍蝇嗡嗡飞,
蚊子嗡嗡鸣,
山间的蚂蟥,
时常来咬人。
田地离家远,
拂晓就出门,
天黑方能归,
星星出齐了,
还未填肚皮。
吃罢晚饭后,
又到碓房里,
舂完三箩谷,
已是半夜了,
未能上床睡。
狠心的公公,
歹毒的婆婆,
公鸡才啼鸣,
又把我叫醒,
安排做家务。
天还未启明,
要挑三担水,
要背三背柴;
黎明刚来到,
要把饭煮熟。
做在别人前,
吃在别人后,
别人正酣睡,
我就要起床;
别人起床时,
我就要出工。
冬季下大雪,
别人在烤火,
我拿上弯刀,
背上披蓑衣,
上山砍柴去。
他乡的村子,
要当我故里,
他人的房屋,
要当我故居,
他人的爹娘,
我得呼爸妈。
我喊阿爸时,
思念我阿爸;
我呼阿妈时,
想念我的娘。
阿爸呀阿妈,
里烁山那边,
六月吃新荞,
七月吃新米,
新荞和新米,
都是公婆吃,
阿卡不得食。
阿爸呀阿妈,
里烁山那边,
苦处说不完,
这般艰辛苦,
儿子受不了。”
阿卡的妹妹,
抢着把话答:
“他乡的山脉,
当作故乡亲,
越在越想在;
他乡的村庄,
当作己故里,
越居越想居;
他人的房屋,
当作自己屋,
越住越想住;
别人的爹娘,
视为己双亲,
越喊越亲热;
别人的儿子,
当作己丈夫[99],
越处越亲密。
到了半夜时,
虽然要舂米,
为了自己吃;
黎明刚来临,
虽然要煮饭,
也是为自己;
东方启明前,
虽然要砍柴,
砍柴自己烧;
虽然要挑水,
挑水自己喝。
阿哥若不愿,
来跟阿妹换,
阿哥在家里,
赡养父和母,
阿妹替阿哥,
愿嫁勺武家。
哥的鸡大腿[100],
拿来给我吃,
哥的银首饰,
拿来给我戴,
哥的绸缎衣,
脱来给妹穿! ”
父亲来阻挡,
阿卡的阿妹,
不听父的话;
母亲来劝说,
阿卡的阿妹,
不听母亲言。
父母没办法,
强阻也无用。
阿卡小伙子,
脱下帽子来,
手镯和戒指,
还有绸缎衣,
全都脱下来,
拿给妹穿戴。
阿卡的阿妹,
梳妆打扮后,
起程往前行,
直往婆家奔。
翻过大山脉,
越过小山岭,
渡过了大江,
涉过了小河,
走完下坡路,
接着爬上坡,
一程又一程,
走进婆家门。
勺武的儿子,
一共有三个,
两个已有伴,
小儿还未婚,
阿卡的阿妹,
嫁给幺儿子。
出嫁满三年,
三年未见父,
三年未见娘,
思念双亲切,
返回娘家来。
看见了爹娘,
看见了兄长,
呜呜哭出声:
“阿哥呀阿哥,
里烁山那边,
旱地要我耕,
水田要我耙,
终年不得闲,
生活艰辛苦,
你的嫁妆呀,
现在还给你。
你嫁的地方,
阿妹吃不消,
阿妹无法在;
你嫁的地方,
还是你回去,
阿哥的婚事,
现在还给你。
父母我赡养,
阿哥去出嫁,
请哥回婆家。”
阿卡小伙子,
急忙把话说:
“阿妹替哥嫁,
不得反嘴脸,
天地若可换,
我换阿妹嫁;
日月若可更,
我可换阿妹。
天地无法更,
日月换不了,
反悔也无用。”
自从那时起,
男人要娶妻,
女人要出嫁,
从此成规矩。
(四)对歌的产生
老鹰高盘旋,
寻找落脚地,
地上无处落,
鹰落树枝头。
申布出嫁事,
我来诵一篇:
遥遥远古时,
都彻沙古家[101],
荣华又富贵,
房屋几大幢,
瓦房和土房,
相连成一片,
土房红艳艳,
草房黄生生。
内墙涂石灰,
处处亮堂堂。
都彻沙古家,
祖宗皆有名,
个个都成器,
大官和毕摩,
都是她家人。
一个大吉日,
都彻沙古家,
生得一个儿。
儿子还幼小,
又添一闺女。
天覆又地转,
儿子慢慢长,
女儿渐渐大。
儿到娶妻龄,
亲事无着落,
沙古和丈夫,
各自心中急,
怕官家绝种,
惧毕摩断根。
忽然有一天,
白比额则呀,
来到沙古家。
沙古和丈夫,
急忙把话问:
“尊敬的毕摩,
我家大儿子,
到了娶妻龄,
婚事无着落,
这层青天底,
这块大地上,
东南西北方,
你都全走遍,
有无未婚女?
若有未婚女,
请你帮个忙,
替儿去求亲。”
白比额则呀,
开口把话答:
“要我去求亲,
能有不尽心!
东南西北方,
我都已走遍,
古鲁富人家,
有个好闺女,
还未许嫁人,
我可去询问,
我可去做媒。”
白比额则呀,
披上黑披毡,
拐棍带一根,
腰间插扇子,
领着白猎狗,
带着白老鹰,
骑着枣红马,
扬鞭把路赶,
迎着风雨走,
顺着云雾行,
穿过了森林,
越过了高山,
一程又一程,
来到古鲁家。
古鲁家的父,
看见贵客到,
出门来迎接。
卸下马鞍子,
放在庭院中,
马鞍闪闪亮,
如同金太阳。
把马拉过来,
拴在大树下,
请客进入房,
抬出绿凳子,
拿给客人坐,
抬出红桌子,
酒肉摆桌上,
热情把客待。
吃饱喝足后,
古鲁家的母,
开口把话问:
“尊敬的毕摩,
太阳烈炎炎,
风尘又仆仆,
来到我们家,
为了何事急?”
白比额则呀,
开口把话答:
“都彻沙古家,
儿子已长大,
亲事无着落,
我来你们家,
为的把亲说。
你家的申布,
好比一朵花,
花开蜂来采,
女大要出嫁,
你家好闺女,
愿否嫁儿郎? ”
古鲁家的父,
笑着把话答:
“这层青天底,
没有不嫁女,
没有不娶郎。
额则毕摩呀,
你去把书翻,
只要生辰合,
就是好姻缘。”
古鲁家的父,
接着把话讲:
“要娶我闺女,
彩礼不可少,
金银各九驮,
牛马各十九,
绸缎十九匹,
一匹不能少,
丫环要六个,
一个不可少,
送齐了彩礼,
尽管来迎亲。”
额则毕摩呀,
翻出书本来,
详细对生辰。
古鲁申布她[102],
蛇年蛇月生,
蛇日蛇时生。
古鲁家申布,
沙古的儿子,
生年生月合,
生日生时配,
男女互不克。
白比额则呀,
合起书本来,
高兴把话说:
“沙古的儿子,
你家的申布,
生年生月合,
育日育时配,
是对好夫妻。”
亲事定下来,
额则毕摩呀,
返回沙古家,
快快传喜讯。
申布妙龄女,
有个好兄长,
名字叫依聂。
依聂小伙子,
对父把话说:
“阿爸呀阿妈,
家中样样有,
金银满坛罐,
牛羊满厩圈,
粮食堆满仓。
为何样样有,
原因很简单,
父若不为官,
金子哪里来;
母若不做吏,
银子从何来。
家中的金银,
全靠当官吏。
若是无学识,
没法把官当,
无法把吏做。
我的好阿爸,
我的好阿妈,
儿要去求学。
九驮金和银,
六驮留家中,
三驮拿给我。”
依聂的爹娘,
思来又想去。
为儿去求学,
不惜金和银,
牵出白马来,
金子驮一驮;
拉出黑马来,
银子驮一驮;
牵出枣红马,
金银驮一驮;
再牵出一匹,
让给儿子骑。
奴仆派一群,
跟随儿子去,
吩咐奴仆们,
关怀要备至。
依聂小伙子,
骑在马背上,
带着奴仆们,
扬鞭把路赶。
东南西北方,
四方都走到,
到处访毕摩,
知识不渊博。
小伙子依聂,
知识学不到,
急得直跺脚。
带领众奴仆,
沿着大路走。
七十苍老翁,
坐在大路旁。
依聂见老翁,
开口把话问:
“尊敬的大爷,
我家父和母,
为我求学识,
舍得花金银,
要金给金子,
要银给银子。
为了要求学,
东南西北方,
四方都到过,
四方的毕摩,
知识不渊博。
出门门槛低,
回去门槛高,
知识学不好,
无脸回家乡。
尊敬的大爷,
哪有大毕摩,
何处有师傅? ”
七十苍老翁,
接着把话答:
“这块大地上,
没有大毕摩,
没有大师傅,
要找大毕摩,
就到天上找。”
古鲁家依聂,
记住老翁言,
扬鞭把路赶,
迎着风雨走,
乘着彩云飞,
一程又一程,
来到了天宫。
苍穹天堂里,
大毕摩施曲,
手拄金拐杖,
坐在金椅上,
闭目静修养。
依聂小伙子,
看见大毕摩,
双膝齐齐并,
跪在毕摩前,
磕头施礼后,
开口把话说:
“尊敬的毕摩,
我在人世间,
为了求学识,
东南西北方,
到处都走遍,
人间的毕摩,
知识不渊博。
来到天堂里,
才把您找到,
尊敬的师傅,
请您收下我,
留我做徒弟。”
天宫大毕摩,
开口把话嘱:
“若要求学识,
三年不可少,
若是不安心,
知识难学到。”
天宫的毕摩,
拉起依聂来,
收留做徒弟。
依聂小伙子,
心中乐开花,
卸下金驮子,
卸下银驮子,
献上拜师礼。
自从那时起,
小伙子依聂,
敬师似爹娘。
师傅说什么,
句句照着做。
早晨割马草,
白天去砍柴,
天天如此做。
一日又一日,
转眼满三月。
忽然有一天,
一只黑乌鸦,
站在大树梢,
翅膀拍又拍,
双脚跳不停,
全身抖又抖,
哇哇叫不停。
依聂小伙子,
仔细来思考:
难道父母亡?
难道亲朋故?
依聂小伙子,
遇见乌鸦事,
告知好师傅。
施曲大毕摩,
拿出书本来,
推算吉或凶。
合起书本来,
接着把话说:
“并非父母亡,
也非亲朋故,
今年年月吉,
今日日子好,
你的阿妹她,
在把亲事订,
你的父和母,
正在请客忙,
正在忙嫁囡。”
古鲁依聂呀,
对师把话说:
“我的父和母,
只有一个儿,
只有一个女,
我和我阿妹,
如同一对鸽,
如同筷一双,
同吃一甑饭,
同洗一盆水,
兄妹情意长。
阿妹要出嫁,
我要去送行,
我的好师傅,
让我转回家。”
施曲大毕摩,
开口把话说:
“知识未传授,
你就要回家,
你家有急事,
我也不阻拦,
带来的金银,
全部还给你。”
小伙子依聂,
接着把话说:
“尊敬的师傅,
这么几个月,
吃也在您家,
住也在尊府,
知识虽未授,
三驮金和银,
那是拜师礼,
不能带回去。”
施曲大毕摩,
拉出白马来,
书籍装一驮,
抬给白马驮;
牵出黑马来,
书籍捆一驮,
抬给黑马驮;
拉出枣红马,
书籍拴一驮,
抬给红马驮。
捆好马驮子,
施曲大毕摩,
开口把话说:
“我的好徒弟,
师徒要分别,
师徒情难忘,
快来桌旁坐,
吃碗离别饭,
喝碗离别水。”
施曲大毕摩,
知饭盛一碗[103],
送给依聂吃;
知水舀一碗[104],
送给徒弟喝。
吃了知饭后,
又再喝知水,
依聂小伙子,
不学样样知。
吃饱喝足后,
施曲大毕摩,
再三把话嘱:
“我的好徒弟,
三驮经书籍,
全部赠送你,
回到人间后,
刻苦把书读,
莫把书写错,
莫把字读错,
要把经书籍,
传遍人世间。”
古鲁依聂呀,
辞别了师傅,
牵着马儿行,
转身返人间。
一程又一程,
回到金房中,
父亲喝醉酒,
横躺在床上,
母亲吃足肉,
也在床上睡。
依聂小伙子,
打开甑子看,
甑子也空空;
看看碗箩里,
碗箩也空空;
看看灶窝里,
灶窝冷冰冰;
桌凳摆满院,
脏筷摆满桌,
苍蝇桌旁飞。
依聂小伙子,
开口把话问:
“阿爸呀阿妈,
不逢年和节,
为何摆酒宴?
难道请天客,
还是请地客?
难道请亲戚,
还是宴朋友? ”
依聂的父母,
拉着儿的手,
开口把话答:
“我的好儿子,
不是请天客,
也非请地客,
不是请亲戚,
也非宴朋友。
你去求学时,
你的小妹妹,
亲事已订下,
田地拍卖后,
土地归别人;
亲事一旦订,
不得有反悔,
你的小阿妹,
已属别家人。
今年最吉祥,
今日日子好,
你的小妹妹,
今日出嫁了。”
古鲁依聂呀,
急忙把话说:
“阿爸呀阿妈,
若是有剩酒,
拿来给我喝;
若是有剩肉,
拿来给我吃;
吃饱喝足后,
我要去送妹。”
依聂的父亲,
开口把话说:
“我的好儿子,
牛马关厩中,
迟早要去牧;
家中有女儿,
迟早得出嫁。
你妹的婆家,
山高路遥远,
涉过多少河,
渡过多少江,
翻过几架山,
越过几座岭,
才能到婆家。
你妹走远了,
送行来不及。
你是我独儿,
你若去送妹,
你的父和母,
寂寞又孤独。”
依聂把话说:
“阿爸呀阿妈,
我和小妹妹,
手足情谊长,
妹嫁哥不送,
情理说不通,
若有剩酒肉,
快快帮我热,
肚饱精力旺,
上路把妹赶。”
父亲温冷酒,
母亲热冷肉,
古鲁依聂呀,
吃饱又喝足,
骑上枣红马,
扬鞭把路赶。
一程又一程,
来到路途上,
有个小姑娘,
路旁放猪忙。
依聂见姑娘,
开口把话问:
“放猪的阿妹,
一群娶亲人,
是否从此过? ”
那个放猪妹,
接着把话答:
“我的两只脚,
只管路上走;
我的两只眼,
只看我的猪;
这条道路上,
未见娶亲人。”
古鲁依聂呀,
扬鞭往前赶,
走过一程路,
遇见牧羊人,
开口把话问:
“牧羊的阿哥,
一群娶亲人,
是否路过此? ”
那个牧羊人,
接着把话答:
“我的两只脚,
只管路上走;
我的两只眼,
只看我的羊;
这条道路上,
未见娶亲人。”
继续往前行,
遇见一商人,
依聂小伙子,
开口把话问:
“经商的阿哥,
我的小妹妹,
今日出嫁了,
我要去送行,
我要去追赶。
你从前面来,
前方道路上,
一群娶亲人,
是否遇见了? ”
那个经商人,
接着把话答:
“一伙娶亲人,
刚从前面过,
十骑走在前,
五骑跟在后,
新娘中间行。
随行人群中,
还有一大官,
还有一小吏,
还有一毕摩。
那个新娘子,
是否是你妹,
我就不知道。”
古鲁家依聂,
马鞭频频甩,
边追边喊妹。
古鲁申布她,
听到兄喊声,
开口把话说:
“额则毕摩呀,
后面有人喊,
定是我兄长,
树下歇歇凉,
等等我阿哥。”
额则把话答:
“后面森林密,
林间鸟兽多,
不是兄喊你,
而是鸟在鸣。”
娶亲的人们,
又走了一程,
来到山梁上,
有棵乘凉树,
有股清泉水。
古鲁申布呀,
开口把话说:
“此处好乘凉,
此处好喝水,
在此歇一歇,
来把晌午吃。”
娶亲的人们,
个个下马来,
马拴大树脚,
一起吃晌午。
古鲁依聂呀,
骑着枣红马,
飞奔追上来。
申布妙龄女,
看见了兄长,
泪水夺眶出,
哭泣不成声。
额则毕摩呀,
看见了依聂,
指着大山梁,
有意来刁难:
“依聂小伙子,
我来问问你,
这是什么山?
答对算你赢。”
依聂把话答:
“山名我不知,
书本知山名,
小妹歇息处,
就叫等兄山。”
额则毕摩呀,
指着乘凉树:
“这是什么树?
答对算你胜。”
“树名我不知,
书籍知树名,
这棵大树呀,
就叫献神树[105]。”
额则毕摩呀,
指着清泉水,
又把话来问:
“这股清泉水,
名字叫什么? ”
“水名我不知,
书本知水名,
阿妹在泉边,
曾经吃晌午,
这股清泉水,
就叫晌午水。”
迎亲的队伍,
起程往前行。
队伍走一程,
三个小湖泊,
呈现在眼前。
额则毕摩呀,
指着小湖泊:
“三个小湖泊,
湖名叫什么? ”
“阿妹公婆家,
快要到达了,
从今开始起,
阿妹洗衣服,
要到中间湖,
中间那个湖,
就叫洗衣湖;
阿妹喂骏马,
要到右边湖,
右边那个湖,
就叫喂马湖;
阿妹挑清水,
要到左边湖,
左边那个湖,
就叫饮水湖。”
迎亲大队伍,
继续向前行,
一片大森林,
出现在眼前。
毕摩把话问:
“这片大森林,
名字叫什么? ”
“阿妹到婆家,
砍柴要入林,
这片大森林,
就叫砍柴林。”
穿过了森林,
望见一幢房,
围墙团团绕。
毕摩把话问:
“前面那幢房,
这是什么房?”
申布为兄急,
对哥把话说:
“阿哥呀阿哥,
兄长虽聪明,
世间的万物,
哪能样样知,
哪有事事晓,
不要再答了。”
依聂小伙子,
不顾妹劝阻,
开口把话答:
“阿妹公婆家,
就住在这里。”
迎亲的队伍,
走入房屋中,
鱼贯要进门,
额则堵住门,
不让依聂进,
提出要猜谜,
若是猜不合,
不准依聂进。
毕摩把话问:
“不穿衣服的,
共有哪几样?
不用人工做,
自成三张弓;
不用人工弹,
自成大棉被;
不嫁的三女,
不娶的三男,
以上这些事,
指的是什么?”
依聂小伙子,
骑在马背上,
脱口把话答:
“不穿衣服的,
那是大悬崖;
自成三张弓,
指的是彩虹;
自成白棉被,
指的是白云;
不嫁的三女,
就是铁三脚;
不娶的三男,
就是锅桩石。”
额则毕摩呀,
接着又提问:
“脊背翻朝天,
露水淋不着;
水中走千次,
清水不搅浑;
草中行百回,
青草也不倒,
这些是什么?”
依聂把话答:
“脊背翻朝天,
不淋露水的,
就是那灶窝;
水中走千次,
水也不浑的,
就是搅水虫;
草中走百回,
草也不倒的,
那就是蚂蚁。”
依聂把话说:
“尊敬的毕摩,
谜语还有不?
若是还有谜,
尽快说出来。”
依聂的妹妹,
出门把话说:
“阿哥呀阿哥,
毕摩认输了,
公婆家财产,
骏马十三匹,
六匹分给你;
金银十二驮,
六驮归兄长;
大被十二床,
六床归阿哥;
请哥下马来,
进屋把酒饮。”
依聂获胜了,
兴高又彩烈,
醇酒也不饮,
好肉也不吃,
六驮金和银,
六床大被子,
拿给六马驮,
赶着六骏马,
登上返家途。
依聂爹和娘,
看见儿获胜,
心中喜若狂。
自从那时起,
婚嫁要对歌,
嫁娶要猜谜。
十、祭奠的兴起
(一)引子

到田把田犁,
土垡一块块,
土垡点缀田,
就像花开放。
摘来绿枝叶,
搭成青祭棚,
祭奠起源篇[106],
让我来唱诵。
(二)祭奠前的惨景
遥远古时候,
世间的人类,
父亲死去了,
不为父发丧,
不把父尸埋。
母亲亡故了,
不为娘发丧,
不把娘尸葬。
尸体丢野外,
一片臭气熏,
头发鸟做窝,
白骨野兽啃;
尸体的魂魄,
到处吓唬人;
尸体的邪气[107],
去把人伤害。
惨状不忍睹,
惨景不忍瞧。
(三)学经
纳铁京城里,
有个大俄木,
俄木细斟酌:
母死不埋葬,
父亡不发丧,
人类不像人,
与畜无区别,
怎有此道理!
俄木令臣仆:
“聪明灵智者,
招进京城来,
要把祭奠兴,
要把经书学。”
俄木的臣仆,
又派齐勺白,
去招聪明人,
请尼白实彻,
邀铁白则莫,
喊白奢白则,
约白支白讷,
请阿白布则,
邀额比布则,
喊白比额则,
约格得咪罗。
邀请这八人,
来到皇府里,
拜见了俄木。
俄木大人呀,
见了八个人,
详细来吩咐:
“招进你们来,
为的学经书。
学经要认真,
学经要刻苦。
经卷的篇数,
共有一万余,
一万多一千,
还有零头数,
五十四篇章。
所有的经文,
全部要学会。
从今以后起,
人死要埋葬,
人亡要祭奠。
老人死去了,
要把丧幡做,
还要做咯补[108],
要把牺牲杀,
热闹来发丧。
老人的功绩,
一定要颂扬。
世间人死了,
经过发丧后,
死魂不吓人,
死邪不害人,
丧者的魂魄,
平安归阴府。
你们八师傅,
先把经学会,
然后把经抄,
抄经要认真,
经文要写好,
学完了经卷,
带着经书去,
去把祭奠兴。”
八个好师傅,
学经很刻苦,
白天看经卷,
夜里写经文。
祭奠的规矩,
经中样样有,
详细有规定:
“舅家有人丧,
吊丧要带牛;
亲戚亡故了,
吊丧带猪羊;
家族有人故,
吊丧带公鸡;
丧者的女儿,
吊丧带熟饭,
还要带咯补,
还要带糯粑。”
(四)祭奠依恶突
八个好师傅,
学完经书后,
没过多少天,
老人依恶突,
年迈亡故了。
依恶突的儿,
依恶突的女,
母尸装入棺,
绸子盖棺上,
缎子盖灵柩,
柩停堂屋中。
依恶突的女,
心中细琢磨:
“母亲年迈故,
没有获牺牲[109],
阴路不指点,
无法进阴间。
要去请毕摩,
毕摩来指路。”
依恶突的儿,
使者派两人,
去请八毕摩。
八个大毕摩,
背着经书籍,
来到依家中。
依恶突的儿,
依恶突的女,
跪在毕摩前:
“聪明的毕摩,
你们辛苦了,
我们的父亲,
早就已亡故,
父亲亡故时,
没有兴祭奠,
没有办丧礼,
家中的事情,
事事不顺心,
牲口不发展,
人丁不兴旺,
祭奠要补办。
今日母亡故,
柩在堂屋中,
父母的祭奠,
一齐来补办[110]。”
八个大毕摩,
齐声把话说:
“要祭奠父母,
粮食和牺牲,
还有那醇酒,
一样不能少。”
依恶突的儿,
依恶突的囡,
来把话回答:
“金子和白银,
绸子和缎子,
杂粮和谷子,
黄牛和绵羊,
山羊和肥猪,
鸭子和公鸡,
我们家里有;
只缺红绿纸,
只缺油和烛,
只缺青绿香。”
八个大毕摩,
接着把话说:
“灯油和蜡烛,
绿纸和红纸,
些底白家有。
需要的青香,
力粟革街有。”
依恶突的儿,
依恶突的女,
派遣两差者,
按照毕摩指,
绿纸和青香,
灯油和蜡烛,
一齐买回来。
八个大毕摩,
仔细翻经卷,
选择祭奠日。
若是月不好,
不定祭奠月,
若是日不吉,
不定出丧日,
若是时不好,
不定埋葬时。
择好月日时,
拿来红绿纸,
剪成长丧幡,
打成摇钱树,
白纸剪银雀,
黄纸剪金鸟,
剪成獐模样,
剪成麂影子,
剪成金银山,
金山亮闪闪,
银山银晃晃。
做成红咯补,
做成绿咯补,
做成各种花,
百花一朵朵。
拿来金竹子[111],
来把吾白搭[112],
来把们白架[113],
竹子破成片,
竹片做门框;
采来柏枝叶,
拴在门框上;
采来松树枝,
铺在竹桌上[114];
拿出布匹来,
放在吾白中;
拿出祭品来,
供在们白前;
倒出香醇酒,
献在吾白前;
拿出经卷来,
放在们白里。
吾白做好了,
们白做成了;
吾白白花花,
们白亮堂堂。
八个大毕摩,
先把祭牲述[115],
再来把梦释[116]
依恶突的儿,
依恶突的女,
一齐跪灵前,
头上戴白孝,
身上穿白衣,
白衣和白孝,
如同下白雪。
帮手把鼓敲,
鼓声如雷震;
帮手鸣火枪,
响彻九云霄。
还有铜钹声,
声声传远方。
帮手牵牲口,
牛羊猪和鸡,
各样杀九头。
牛羊猪血滴,
如同洪水流;
杀鸡淌鲜血,
红血一盆盆。
亲戚和朋友,
哭丧多悲哀,
毕摩念经文,
诵声悠扬扬。
儿女哭丧声,
毕摩诵经声,
传到阴府里。
这般悲伤声,
这般诵经声,
阴君阎罗王,
未曾听见过。
带臣古陆得[117],
带毕依阿罗[118],
来到人世间,
细把原因查。
原来人亡故,
丧者儿和女,
为了祭奠忙。
阴君阎罗王,
高兴把话讲:
“不兴祭奠时,
人死不瞑目,
君臣丧生后,
魂到阴府来,
没有安身处[119];
毕摩和庶民,
亡魂到阴府,
没有安居处。
现在兴祭奠,
丧者的魂魄,
归到阴府后,
不愁吃穿住,
愉快又安乐。”
阴君喜滋滋,
说毕返阴府。
八个大毕摩,
祭奠办九天,
丧事办九夜,
到了半夜时,
来踩尖刀草[120];
次日天晓明,
来把祭品献[121];
祭品敬献毕,
带着十两银,
带着五两金,
带着十匹绸,
带着五匹缎,
来把墓地讨[122]
讨到了墓地,
急忙返丧家,
来把路线指[123]
给魂指路毕,
帮手打起鼓,
帮手抬起柩,
送柩到墓地,
精心来埋葬。
依恶突的儿,
依恶突的女,
给父指路后[124],
给母指路后,
养牛牛兴旺,
养羊羊发展,
办理各种事,
事事很如意,
人丁也兴旺,
发展到万千。
(五)祭奠恶奢特和支彻卡
祭奠依恶突,
没过多少天,
小官恶奢特,
大官支彻卡
先后丧了生。
各自儿和女,
给父穿上绸,
给父穿上缎,
棺底铺绸缎,
父尸装入棺。
各自儿和女,
心中都琢磨:
我们的父亲,
活在世间时,
当官行善事,
威望如山高,
今日亡故了,
祭典要隆重。
丧者儿和女,
来问彻卡依:
“官爷彻卡依,
父亲亡故了,
躺在木棺中,
准备发丧父,
准备做祭奠,
需要备什么?”
官爷彻卡依,
接着把话答:
“发丧父大人,
需要牲和畜,
祭奠父大人,
需要粮和物,
是否有牲畜?
是否有粮食?”
丧者儿女说:
“金子和银子,
坛罐里面有;
绸子和缎子,
柜子里面有;
杂粮和谷子,
仓中满满的;
牛羊猪牲口,
圈里有的是;
不愁无祭牲,
不愁无粮食。”
奢特的儿女,
彻卡的儿女,
去把毕摩请。
八个大毕摩,
背着经书籍,
一程又一程,
来到丧者家。
丧者儿和女,
礼貌来迎接:
“八个好师傅,
你们辛苦了。”
抬来黄椅子,
让给师傅坐;
抬出粮食酒,
送给师傅饮;
倒出浓茶水,
送给师傅喝。
八个大毕摩,
喝够了浓茶,
饱饮了醇酒,
然后把话讲:
“我们八毕摩,
去到京城里,
去把经书学,
为的要祭奠。
父死要发丧,
母死要祭奠,
杀倒牛羊猪,
宰了鸡和鸭,
全部献丧者;
丧者的魂魄,
获得牺牲后,
再不恋人世,
平安归阴府。
经过发丧后,
经过祭奠后,
丧者的亲戚,
丧者的朋友,
丧者的家族,
生活人世间,
不再恋丧者。”
八个大毕摩,
来把日子择。
不是吉祥月,
不定办丧月;
不是吉祥日,
不定祭奠日;
不是吉祥时,
不定出柩时,
不定埋葬时。
定了发丧月,
定了发丧日,
定了祭奠时,
定了出柩时,
定了埋葬时,
丧者儿和女,
派遣两个人,
带着金和银,
去买祭祀品。
两个小使者,
来到特尼乡,
灯油和蜡烛,
青香红绿纸,
统统买回来。
八个大毕摩,
裁剪红绿纸,
做成红丧幡,
做成绿丧幡,
剪成摇钱树,
剪成红咯补,
剪成绿咯补,
做成红绿花,
做成金银库[125],
做成金银山[126],
金山金晃晃,
银山亮闪闪。
剪成百鸟样,
剪成百兽样。
破开金竹子,
搭起吾白来,
搭起们白来。
摘来柏树枝,
铺在吾白中。
抬出桌子来,
放在祭场上,
桌上供祭品,
点燃青绿香,
抬出醇酒来,
供在桌子上。
样样准备齐,
开始把丧办。
八个大毕摩,
先把祭牲述,
然后把梦释。
述完了祭牲,
释完了噩梦,
鼓手齐击鼓,
鼓声如雷震,
号手吹唢呐,
唢呐声悲哀。
丧者儿和女,
个个戴白孝,
跪在父柩前。
办丧的帮手,
准备把牲杀,
牵来九条牛,
牵来九只羊,
牵来九头猪,
抱来九只鸡,
杀翻牛羊猪,
血如洪水流,
杀鸡淌鲜血,
红血一盆盆。
亲戚和朋友,
个个都痛哭;
毕摩把经念,
诵经声悠扬。
丧者儿和女,
祭奠办九天,
丧事办九夜。
八个大毕摩,
九天九夜里,
诵经不停息。
丧事将结束,
忙着来出殡,
东方才发亮,
毕摩献祭品,
祭品献丧者,
然后讨墓地。
带着十两银,
带着五两金,
带着十匹绸,
带着五匹缎,
敲鼓又打锣,
去把墓地讨。
来到高山上,
来到墓地里。
这块好墓地,
中间是平地,
左面有一山,
右面有一山,
就像一把椅。
讨得墓葬地,
急忙返丧家,
给丧者指路,
念诵指路经。
帮手和村友,
抬出灵柩来,
来到高山上,
埋葬了灵柩,
然后把坟筑,
破开大青石,
当作柱子用,
破开小石头,
当作瓦来盖,
立个大石碑,
碑上雕刻字。
筑好了坟墓,
返回丧家来。
发丧奢特后,
祭奠彻卡后,
各自的儿女,
施政多如意,
事事都顺心,
后裔兴又旺。
自从那时起,
人间君主亡,
君亡也发丧;
人间的臣僚,
还有大毕摩,
工匠和庶民,
死后也发丧。
发丧开始兴,
祭奠开始有。
十一、奢锄神
天君奢俄木,
派遣奢锄神,
下凡到阳世,
四方大地上,
八方土地上,
世间所有海,
都让他来管。
奢锄管的宽,
奢阻大海里,
龙也归他管,
海也归他管。
中央奢阻海,
大海碧绿绿,
也归奢锄管。
海中所有物,
红绿黄黑龙,
都归奢锄管。
大地的四方,
东方的绿海,
南方的红海,
西方的黑海,
北方的白海,
四方四海水,
流淌至中央,
流入奢阻海。
奢锄权力大,
莫些的绿江,
里烁的红江,
莫劳的黄江,
莫底的黑江,
莫扎的白江,
所有的江河,
五方的江河,
流淌到中央,
流入奢阻海。
世间的大海,
共有十二个,
奢阻海最大。
大地的四方,
四方所有水,
所有的绿水,
所有的红水,
所有的黄水,
所有的黑水,
所有的白水,
都归里烁江,
流归奢阻海,
奢阻海最大。
千千万万水,
所有的江河,
所有的溪水,
所有的泉水,
全归奢阻海。
彻比武海中,
有一棵柏树,
天鹅海中游,
成群又结队。
那个大海中,
有绿龙红龙,
有绿鱼红鱼,
有黄鱼黑鱼,
有白鱼青鱼,
有红绿野鸭,
有绿蛙红蛙,
有大小鳄鱼,
有乌龟螺蛳,
有绿虾红虾,
有蚂蟥蚊子,
有绿蛇红蛇,
鱼儿结成群,
螺蛳结成堆,
海归奢锄管,
奢锄为最大。
奢锄的后裔,
一代传十代,
十代传百代,
百代传千代,
千代传万代。
西尼的故事,
知者可以讲,
若是讲错了,
讲错成笑话。
十二、奢古白勒神
奢古白勒神,
阎君属他管,
权力大无边。
奢古白勒神,
下凡到人间,
统管红绿官,
统管黑白神,
管尼特奢热[127],
管勒毕达毕[128],
管尼高诺高[129],
管白沙尼高[130],
管奢若彻诺,
管讷取弩取,
管尼里勒尼,
管诺热者奢,
管沙生沙额,
管铁白叽生,
管叽奢遮奢,
管东方瘟神,
管南方瘟神,
管北方瘟神,
管中央瘟神,
管睡神革麻,
还有启明神,
都归奢古管。
阳间大地上,
君主管金子,
臣仆管银子,
毕摩管祭祀,
庶民管农活,
工匠管技艺。
社则坝子中,
西勺白依神,
叽勺白依姆,
也是白勒管。
管十二层天,
管武勺吐依。
所有长翅的,
所有有脚的,
所有吃食的,
身上有血的,
割脖出血的,
有胆有肺的,
阴间神阿支,
阴间神阿撮,
阴臣罗比白,
武勺吐依神,
者彻和极彻,
依彻武剥神,
阴间地府里,
所有的大神,
尼特奢热嫫,
阴君的大臣,
都归白勒管。
阴君阎罗王,
也归奢古管。
支尼极阿支,
格支尼拍女,
抬着一木盘,
木碗装其中,
提着一壶酒,
负责迎死魂。
人死似庄稼,
籽熟花凋落,
死后进阴府,
无法再相见。
师傅为最大,
暂讲到这里。
十三、唧得大神
西尼摩后裔,
天上唧得神,
下凡人世间。
这层青天底,
这块大地上,
所有大山脉,
都归唧得管。
唧得权力大,
大地的四方,
东方九座山,
南方九座山,
西方九座山,
北方九座山,
山有三十六,
大山和小山,
全归唧得管。
白勒莫是一[131],
麻白勒是二,
则白勒是三,
沙白勒是四,
里白勒是五,
额白勒是六,
阻白勒是七,
施白勒是八,
厚白勒是九,
革白勒是十,
彻白勒十一,
彻底白十二,
共有十二山。
唧得管大山,
墨尼老则山,
木武得勒山,
得齿木苛山,
热国木白山,
尼陆朵罗山,
拍底阿些山,
莫底摩老山,
高底沙莫山,
武些接古山,
阿俄大山脉,
阿古大山脉,
阿木大山脉,
得比大山脉,
陆白大山脉,
都归唧得管。
大地的四方,
所有大山脉,
所有小山峰,
都归唧得管。
大山和大箐,
还有大悬崖,
所有的石头,
都归唧得管。
山脉的谱系,
共有十二代。
十二大山脉,
一山变十山,
十山变百山,
百山变千山,
千山变万山,
全归唧得管。
注释:
[1]西尼: 系彝语音译,即指阿黑西尼摩,“阿黑” 是姓氏,“西尼” 是名字。由于西尼是万物之母,所以也常称为 “西尼摩” 或“阿黑西尼摩” 。“摩” 乃 “母”之意。
[2]希白勒: 彝语音译,传说这是悬挂在苍穹里的一个球状物体。阿黑西尼摩生长于希白勒中。
[3]特尼: 彝语音译,指今汉族。
[4]里烁山: 指今云南境内的哀牢山。
[5]摆夷: 系彝语音译,指今傣族。
[6]里烁江: 指今云南境内的红河。
[7]天宫鹰: 传说这是天上的一只老鹰,其羽毛一层叠一层。
[8]奢彻海: 传说这是希白勒里面的一个海。
[9]奢俄木: 音译,是统管天地间众神灵的神。
[10]奢则黑: 音译,天宫的文书。
[11]斯俄木: 是奢俄木的助手。
[12][14]彻埂兹、额阿麻: 音译,均是天神名。
[13][15]黑得坊、额阿妣: 音译,是管大地的神。
[16]奢彻、奢古: 音译,奢彻是管所有海洋的大神; 奢古,全名叫奢古白勒,是专管天宫、地上、阴间各瘟神的神。
[17]吉得、多得: 彝语音译,吉得是管大山脉的神; 多得是管天、地、阴间所有旗手的大神。
[18]比古、盘古: 音译,比古是分天的大神;盘古是分地的大神。
[19]俄达得: 音译,是专门负责锁天门的大神。
[20]俄作阻: 音译,是天宫的一个大神。
[21]叽依、沙额: 音译,叽依的全名叫叽依奢则,是组织定历法的神; 沙额是专管调节人间亲戚关系的神。
[22]沙生: 音译,是在天宫专管人间善与恶的神。传说人间若有不道德之行为,此神则会下凡来惩办。
[23]铁白叽升: 音译,天上的瘟神,传说若是人被此神伤害,就会流鼻血。
[24]勒毕、达毕: 音译,勒毕是天上的一个公瘟神; 达毕是天上的一个母瘟神。
[25]白沙尼: 音译,天上最大的一个瘟神。
[26]尼高嫫: 音译,地上最大的一个瘟神。
[27]阿鲁、叽奢: 音译,阿鲁在天宫专门管各路瘟神,变化多端,能变72样,有降妖的本领。叽奢是天宫的一个瘟神。
[28]遮奢、白热: 音译,遮奢是天宫的瘟神;白热是专门调查人间善恶的神,传说若人心不善,此神则汇报给沙生,沙生则命令彻希下凡来惩处。
[29]彻希、铁旨: 音译,彻希是生活在天宫里的专门负责惩处心灵歹毒之人的神; 铁旨是专门管文人的神。
[30]者尼、者讷: 音译,者尼是一只公大雁;者讷是一只母大雁。
[31]由于阿黑西尼摩只有28只奶,一次只能喂28个,所以28个为一班。
[32][33]斯高比、斯阿得: 音译,传说都是形状像口袋的物体,西尼摩生下此物后,云和雾分别是在其中长大的。
[34]奢古白勒: 音译,即指奢古。
[35]多黑: 音译,热带丛林中的一种蜂,蜜可食。
[36]指依若: 音译,古时的一只猴子。
[37]据传,无夜的时代,日月在空中照耀,地上永远是白昼,人们长时间地做活,劳累后又是长时间地安眠,所以藤条生长蔓延、缠绕到身上人们都不知道。
[38]蕨菜嫩芽可食,由于饥荒,人们到处采野菜度日。蕨菜芽被采后,余根会溢出少量水分。
[39]传说古时太阳和月亮各有36双。
[40]额斯布: 音译,传说这是在九千层高空之上的一个地方。
[41]俄木: 音译,俗称皇帝,实为部落酋长。
[42][43][44][45][46]阿纳、罗巫、特拉、阿查、特白: 均系音译,皆为古时地名,具体不详。
[47]纳铁: 音译,是古时的一座京城,具体待考。
[48]叽依奢则: 音译,即指叽依。
[49]铁白叽生: 音译,即指铁白。
[50]传说阿黑西尼摩的肝是圆圆的,所以,到了八月十五,人们就做圆圆的粑粑来献天,以表对万物之母的怀念。
[51]第一次是地神额阿妣收回粮种; 第二次是天神俄达得锁乾坤门。
[52]阿扎: 彝语音译,龙王罗塔叽的别名。
[53]妮柏部: 古时的部落名。
[54]比喻房屋被水冲倒。
[55]意即大家抬着酒壶频频来敬酒,酒壶就像蝴蝶飞舞一样。
[56]方实: 彝语音译,指君主的政令工作。
[57]苛取: 彝语音译,指臣仆的纳粮工作。
[58]尼取: 彝语音译,指毕摩的祭祀活动。
[59]切特: 彝语音译,地名,在今云南省建水县附近。
[60]达尼: 彝语音译,在今云南省建水县附近。
[61]彝族地区犁地耙田时,一般只用一条牛来拉犁,只有富贵人家才用两条牛来拉一张犁。
[62]则铁: 音译,哀牢山彝族地区收割谷子用的一种器具,用木板做成,长约2米,宽约1米,高约1米,梯形状,四周和底部是木板,无盖。收割谷子时,用谷把砸四周木板,谷粒则脱落在其中。
[63]黑俄: 《元史·地理志》建水州条云:“建水州,在本路之南,近接交趾,…唐元和间蒙氏所筑,每秋夏溪水涨溢如海,夷谓海为 ‘惠’ ,‘励’ 为大,故名 ‘惠励’ ,汉语曰建水。” 黑俄即惠励,指今云南省建水县城。
[64]谷窝: 音译,指今昆明。
[65]石屏: 即指今云南省石屏县城。
[66]传说今云南省石屏县异龙湖是由九十九条龙汇聚而成。
[67]六祖: 指慕雅枯、慕雅切、慕雅热、慕雅卧、慕克克、慕齐齐。
[68]以上十二代均系彝语音译,皆为古时人名。
[69]阿谱: 音译,祖宗之意。都阿木,有的亦译为都木。
[70]诺彻: 音译,古时地名。
[71]彝族地区养蜜蜂时,一般用两棵木桩钉在屋外墙壁上,将蜂桶放在木桩上饲养。
[72]阿彻: 音译,亦称 “多黑” ,是生活在热带丛林中的比蜜蜂小的一种蜂,其蜜香甜可口,蜂房是炼蜡的好原料。
[73]由于马樱花树救了祖先都阿木,至今彝族地区老人亡故时都用马樱花木做成灵牌来敬奉。
[74]据说,男女结婚时要用酒敬献天地,夫妻才能白头偕老,生儿育女。至今彝族青年结婚时还有献酒这一习俗。
[75]结婚时,将松枝插在正堂房中,并杀一只鸡供在松枝旁,新郎新娘需在松枝前磕头献酒。
[76]彝族民间传说,天是鼠年鼠月鼠日生,地是牛年牛月牛日生,故认为天地的生日是较吉利的日子。
[77]阿纳: 音译,古时的一个族群。具体指今日何族不详。
[78][79][80][81]吐谱、特摆、摇热、夫芝: 均系音译,皆为古时族群,具体指今何族不详。
[82]按彝族传统习俗,祖灵前除烧香外,还要打回清泉水供在祖灵前,此水称洁水,每月十五要换一次。
[83][84][85]沙尼谱恶、黑尼比嫫、都则则俄:音译,均为古人名。
[86]得摩豪罗: 即指豪罗。“得摩”是姓氏,“豪罗”是名字。
[87]意即受人歧视。
[88]斯依: 音译,天上的仙女。
[89]斯阿武依: 音译,是斯依的母亲。
[90]彝人过年过节时,正门的两旁要各插一松枝。
[91][92]勺依、恶弩: 均系音译,天上的仙女名。
[93]银褂: 是彝族姑娘出嫁时穿的钉有银泡的小褂子。
[94]指斯依将要嫁往的婆家。
[95]彝族定亲时有拴红线的习俗,姑娘的手上一旦拴上了红线,意味着此人已定下了亲事。
[96]河床中的细沙经过反复筛洗,就可以获得少量的金沙,所以彝人认为 “金子出自河源头”。
[97]都土竹: “都土” ,音译,一种竹科植物,其杆一般有手指粗,竹杆中有一条洁白的芯芯。
[98]即指阿卡的妻子家。
[99]因阿卡的妹妹很希望做别人的妻子,所以,“别人的儿子,当作己丈夫” 是她站在自己的角度说话。
[100]按照彝族婚俗,出嫁了的姑娘第一次回娘家时,娘家要杀鸡招待,且拿鸡大腿给她吃。
[101]都彻沙古: 音译,古时一女人名。
[102]古鲁申布: 音译,即指申布。“古鲁”是姓氏,“申布”是名字。
[103]知饭: 是天宫的神饭,传说吃了知饭后,不学不问便会知道万事万物。
[104]知水: 是天宫的神水,传说喝了知水后,不学不问便会知道万事万物。
[105]据传,由于饥饿,山间的鬼神会跟随迎亲队伍而来,若不用肉、饭等来献鬼神,它们会跟随新郎新娘入洞房,使他们不得安宁。所以,至今,彝人迎娶新娘来到途中,就要在路边选择一棵大树,拿出一块肉、一盒饭放在树脚,然后请新郎新娘来树脚点香磕头。此树就叫献神树。
[106]这里的祭奠,是指有经文念诵的祭奠。
[107]彝族民间传说,人死了以后死邪还在其家中,不把死邪赶跑,死邪会继续伤害其家人员或者牲口。
[108]咯补: 音译,是一种祭祀金幡。
[109]彝族传说,人死了以后不经过祭奠,死者的魂魄则无法把牺牲带进阴间。
[110]按照今滇南地区彝族的丧葬习俗,若对以前亡故的人没有举办过热闹的发丧仪式,而对现在亡故的人又准备办理祭奠仪式时,可请毕摩到坟墓边将以前亡故的人的灵魂招回到家中,同现在亡故的人一道,给他们一齐办理祭奠仪式。
[111]彝族传说死者魂魄要拄一根金竹杖才能进阴间与祖先团聚,所以常用金竹做各种祭奠用品。
[112][113]吾白、们白: 均音译,指念经堂。
[114]指念经堂里用金竹搭成的放经书用的小竹桌。
[115]按照彝族葬俗,毕摩要把各种准备用来祭奠死者的牲畜一一叙述一遍,念诵《献活牲经》后,才能杀牲。
[116]传说在办丧前的夜间,毕摩做了许多噩梦,所以举办祭奠前,毕摩还要把噩梦解释清楚,即念诵《解梦兆经》。
[117]古陆得: 音译,传说是阴间的大臣。
[118]依阿罗: 音译,传说是阴间的毕摩。
[119]传说不兴祭奠时,所有死者的魂魄到了阴府均没有房子住,也没有衣穿,没有饭吃,混乱不堪,阴君阎罗王也无法管理。
[120]传说在进阴间的道路上荆棘丛生,长满了尖刀草。只有踩开尖刀草,死者魂魄才能顺利归阴与祖先团聚,因此,到了半夜,毕摩就要踩尖刀草,念诵《踩尖刀草经》。
[121]出柩之日 ,天刚拂晓,就要给死者吃最后一餐饭: 设一席饭菜在柩前,毕摩念诵《饯行经》,将各种祭品献给死者。
[122]按照彝族丧葬习俗,出殡之日早晨,敬献祭品以后,要由一位毕摩、一支锣鼓队、一支鸣枪队、二位唢呐师和其他三四人,带着五面小纸幡、一只 “咯补” 、一升米、五炷香,敲着锣鼓,吹着唢呐轰轰烈烈前往事先选择好了的墓地向地神乞讨墓地。到达墓地后,锣鼓队和唢呐师在墓地旁不停地演奏,毕摩将五面纸幡分别插在墓地的东、南、西、北、中,把五炷香点燃后分插在纸幡旁,把带来的米放在中央。然后毕摩念诵《讨墓葬地经》,念毕,就算讨到了墓地。
[123]即指引死者的魂魄按照祖先迁徙来的路线回到祖先居住的地方与祖灵团聚。指路时,毕摩要念诵 《指路经》。
[124]彝族民间一般用 “指路” 代表祭奠,此句即 “给父亲办理祭奠后” 的意思。
[125][126]均系用纸做成的祭奠用品。
[127]尼特奢热: 神名。
[128]勒毕达毕: 神名。
[129]尼高诺高: 神名。
[130]白沙、尼高: 均系瘟神名。
[131]白勒莫: 山名。以下各句出现的 “麻白勒” 、“则白勒” 等均系音译,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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