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 :
福昌昌谷(今河南宜阳)人。祖籍陇西,自称陇西长吉。其父晋肃,唐宗室郑王李亮后裔,曾为陕县令,元和初卒,其家没落。李贺自幼聪颖,7岁能辞章,15岁工乐府,与李益齐名。元和三年至四年间(808~809),李贺往洛阳谒韩愈。韩愈、皇甫湜曾一同回访,李贺写了有名的《高轩过》。五年冬,李贺科场求仕,与李贺争名者以其父名晋肃,“晋”“进”同音为由,认为他应避讳,不得应举。虽有韩愈作《讳辨》辩驳谬议,但终不得登第。李贺后来经宗人荐引,以门荫授太常寺奉礼郎。在长安时,居崇义里,常骑驴出游荒山古墓间觅诗,每得诗句便记下投入锦囊之中,归家后再续成篇,其母郑夫人怜其刻苦,云“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后以病辞官回昌谷,约半年后,又去长安。其间与韩门弟子多有交往,对社会现实有更深刻的了解,其创作旺盛,成就也高。元和九年(814),李贺赴潞州(今山西长治)依友人张彻,后回昌谷。他一生体弱多病,27岁卒。
李贺画像
李贺诗有深刻的现实内容:《秦王饮酒》讽刺宫廷酣歌宴舞的逸乐奢靡;《昆仑使者》《仙人》批判皇帝求仙图长生;《雁门太守行》《猛虎行》抨击藩镇割据,歌颂削平叛乱;《荣华乐》《嘲少年》揭露贵族权要飞扬跋扈、骄奢淫逸及必然毁灭的下场;《吕将军歌》《感讽》讽刺宦官专权、贤才失志;《老夫采玉歌》《宫娃歌》等反映百姓、宫女等下层民众的不幸遭遇。这些诗篇少数用五、七言古诗,而大量运用乐府形式,或借用旧题,或自创新题,大都凝练而绚丽。有的含义隐晦,如《金铜仙人辞汉歌》《还自会稽歌》,杜牧以为“求取情状,离绝远去,笔墨畦径间,亦殊不能知之”(《李长吉歌诗序》)。王夫之《唐诗评选》说:“长吉于讽刺,直以声情动今古。”
李贺仕途困厄,疾病缠身,《开愁歌》《日出行》《苦昼短》《天上谣》《梦天》《相劝酒》《官街鼓》等诗抒写失意之怀,悲慨时光易流,人生短促,但他毕竟有积极用世的政治怀抱,故在他的奇崛想象与诞幻古怪的诗语里也有“世上英雄本无主”(《浩歌》)的英雄气概和“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南园》之五)的雄心壮志。这类作品慷慨多气,体现出李贺精神的另一种面貌。
李贺对声律特别敏感,在《李凭箜篌引》《听颖师弹琴歌》里以“石破天惊逗秋雨”“暗佩清臣敲水玉”的奇妙想象和形象比喻,描绘了乐工的高超技艺和动人的乐声,别开唐诗生面,成为以诗写音乐的名篇。他的咏物诗,如《杨生青花紫石砚歌》《马诗二十三首》《昌谷北园新笋四首》,借物言怀,有强烈的感染力,显示出李贺诗题材的广度和思想的深度。
李贺诗“喜用鬼字、泣字、死字、血字”(王思任《昌谷诗解序》),多鬼怪之诗,阴冥之境,森怖之气,拗仄词韵。李贺诗中“死”字达20多个,“老”字50多个,此外,冷、寒、愁、苦、泣、古、鬼等字处处可见,如“青狸哭血寒狐死”(《神弦曲》),“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等,反映了他因世情压抑与疾病折磨的感伤情绪,同时也表现了他特殊的审美心理。杜牧《李长吉歌诗序》云:“梗莽邱陇,不足为其怨恨悲愁也”“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是对李贺此类诗的总评。故宋人钱易、宋祁等称李贺为“鬼才”。严羽《沧浪诗话·诗评》云:“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总之,李贺诗想象丰富奇特,惨淡经营,句锻字炼,色彩瑰丽,在中唐时代别树一帜。
元刻本李贺《歌诗编》书影
历代诗论家对李贺的诗有褒有贬。赞之者如高棅称他为“天纵奇才”(《唐诗品汇》),姚文燮以为他“力挽颓风”(《昌谷集注凡例》);贬之者则说是“牛鬼蛇神太甚”(张表臣《珊瑚钩诗话》),甚至认为是“诗之妖”(潘德舆《养一斋诗话》)。
李贺曾自辑其诗为四编授予沈子明,收诗223首。北宋以来流传的《李贺集》4卷本都是219首,然编次较乱。另有5卷本,收诗242首,今存汲古阁校刻的北宋鲍钦止本和董氏诵芬室及蒋氏密韵楼两家影刻的北宋宣城本,集名为《李贺歌诗编》。又有《续古逸丛书》影印的南宋本,集名为《李长吉文集》。注本最早的是南宋吴正子注,后有王琦《李长吉诗歌汇解》,上海古籍出版社1977年出版有《李贺诗歌集注》,汇王琦《汇解》、姚文燮注及方世举批注之全。中华书局2012年出版吴企明编著《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事迹见《新唐书》《旧唐书》本传及朱自清《李贺年谱》、钱仲联《李贺年谱会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