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汉对音 :
日汉对音的记音手段上既包括汉字记录日本音,也包括日本假名注释汉字音的材料;记音地域上既包括记录日本本岛语言日语的材料;也包括汉语跟古代琉球语言之间的各种对音文献。
日汉对音的主要材料是日译汉字音。日译汉字音从来源上分类,主要有吴音、汉音、宋音、唐音和惯用音五种。在五种类型的读音中,唐代传入日本的汉音最为普遍,其次是惯用音和六朝时期传入日本的吴音,宋音和唐音比较少见。此外在吴音传入之前,日本文献已经存在零散的对音形式,如收录在《万叶集》等文献中的“万叶假名”。
利用汉字音材料时要注意两点:一是不同时期的对音材料反映的语音面貌不同。如吴音与汉音的韵尾对应即有差异。鼻尾音方面,平山久雄在2012年的研究中进行了总结,如下表所示:
中古汉语 | 吴音 | 汉音 |
-m | -n如:“今”kon | -n如:“今”kin |
-n | -n如:“近”kon | -n如:“近”kin |
-ŋ | -u如:“京”kyou | -u如“唐”tou; -i(梗摄三、四等)如“京”“kei” |
-u | -u如:“毛”mou | -u如:“帽”bou |
-i | -i如:“米”mai | -i如:“米”bei |
塞音尾方面,汉语-p尾吴音、汉音多数对u(<pu)如“拾”shuu,少数对tsu(<tu)如“立”ritsu。-t尾吴音多数对tsu(<tu)如“热”netsu,少数对chi(<ti)如“钵”hachi;汉音主要对tsu(<tu)如“没”botsu。-k尾吴音主要对-ku如“独”doku,曾摄三等入声字对ki如力“riki”;“汉音”主要对-ku如“木”boku,梗摄三、四等对ki如“益”(eki)。由于除了拨音ん(音系上可以理解为一个[+nasal]的鼻音特征,实际发音部位由前后环境决定)与促音つ(喉塞音ʔ)外,日语不存在辅音韵尾,所以汉语入声音节CVC在日语中就要增加一个元音成为两个音节CVCV。平山久雄指出,后面加的元音最开始并没有规律,后来逐渐统一为-u和-i。另外日语史上的读书音在念诵汉文典籍时也曾经出现过CVt的闭音节结构。
二是日语语音系统及其语音史的发展也使日汉对音呈现某种特殊对应。如:①重唇帮滂並三母存在读擦音的现象,属于帮母的如“搬”“扳”汉音念han,吴音念hen;属于滂母的如“抛”“泡”汉音念hou,吴音念hyou。並母汉音念h,如“朋”“棚”hou。这是因为日语自身发生过语音音变p→Φ→h,在汉字音中帮类对p→Φ→h与端类对t,见类对k正相平行。②日语在发展中失去了u介音,导致汉语的开合对立在日语中完全合并,如无论在吴音还是汉音中,官kan=干kan。但在日语史上“官”有u介音(日语称为“合拗音”),两类并不同音。③日语的au在发展中与ou合并,导致汉音中的豪hou<hau=侯hou,唐tou<tou=同tou。早期借入时这些音均不同音。
除了日本的日汉对音材料,中国在明代之前就也出现了一些用汉字记音方式记录日语词汇的文献材料,只不过并不系统。而明代则出现了大量用汉字记载日本语言的对音文献,尤其是嘉靖以后,受倭患影响,出现了大量以抗倭军事为目的而介绍日本知识的著述。其中一些著述专设“寄语”一栏,用汉字标注日语词汇的发音。
汉语跟古代琉球语言之间的对音文献出现很早,成系统记载琉球语言的文献出现于明代以后,出现于明代的琉汉对音文献有《琉球馆译语》《使琉球录》《音韵字海》《篇海类编》《四夷广记》等几种。
日汉对音对汉语语音史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自高本汉以来的不少学者在研究时都利用到了日汉对音,一些特殊的对音现象还能引起对传统音韵问题的重新讨论。但是在利用这一材料时要注意以下问题:一方面,平山久雄认为“现行日本字典所记吴音、汉音往往是经过近代日本学者按韵学理论修订的,作为历史研究材料,要用古代典籍的抄本上用假名所注的字音”。另一方面,随着中日语音各自发展,一些规律对音可能显得特殊,如前面说过的帮类与h的对应;一些特殊的语音现象也可能被掩盖,比如日语的o在语音史上分甲、乙两类,有些学者认为重纽三等字在吴音中都对应乙类的o,这反映了重纽的特殊音值,但如果只看现代日语读音则难以找出这一重要语音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