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抟高卧》 :
写隐士陈抟的事迹。陈抟是全真教尊奉的祖师,宋太祖在没做皇帝时,曾请他占卜命运;即位后,又派使臣迎接他入朝,并准备授以官爵,陈抟固辞不受,继续回山隐居。
以元世祖卒年(1294)为界,马致远的杂剧创作可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期热衷功名,后期隐居山林。《陈抟高卧》是其后期作品,也是其现存七种杂剧之一。此剧在《录鬼簿》中有著录,《元刊杂剧三十种》题作《泰华山陈抟高卧》,息机子本、脉望馆本、《元曲选》本题目正名均为《西华山陈抟高卧》。
道化隐逸剧是元杂剧中一个引人注目的题材领域。无论是在《录鬼簿》著录的杂剧篇目中,还是在现存的剧本中,这类杂剧均占元杂剧总数的八分之一以上,而在此类剧作中占有重要位置的是受全真教观念影响的神仙道化戏。元代三个时期均有此类题材的剧作,而以中期作品影响最大。这一时期的马致远钟情于神仙道化剧,明人以“马神仙”(贾仲明《录鬼簿续编》)称之,《陈抟高卧》是具有总结概括意义的典范代表作。
《陈抟高卧》插图“识真主汴梁卖课 念故知征贤勃佐”
陈抟,唐末宋初著名隐士,生平事迹见北宋刘斧《青琐高议》所录庞觉《希夷先生传》。大意言其幼年曾读诗书,双亲去世后割断尘缘入山学道,真宗数次征召均婉言谢绝。《宋史•隐逸传》增加了唐末应试不第,于是绝意仕途,高卧云林并屡次向朝廷建言的细节。马致远杂剧往往带有强烈的主观抒情色彩,借历史典故与宗教传说抒发个人体验,陈抟所处时代与其生活遭际引起他强烈的情感共鸣,这是他创作《陈抟高卧》的动机。剧中陈抟科场失意、壮志成空后入山求道,却仍然关注现实苦难和天下苍生,因此特意下山寻访治世安邦的真命天子,待乾坤大定后弃绝名利、归山修炼。朝廷征召后迫于君命入朝,面对高官厚禄和美色引诱,直言官场的虚伪和冷酷,夸耀修仙隐逸的美好,毅然跳出红尘并累召不仕。这是马致远由狂热功名到理想幻灭心路历程的写照,是他在出世入世中挣扎矛盾的精神寄托,也反映了处在元代文化转型时期一代文士的普遍心理。
《陈抟高卧》插图“寅宾馆天使遮留 西华山陈抟高卧”
《陈抟高卧》的主题不宜简单概括为“参破功名、弃绝仕途”,剧中陈抟关注苍生社稷、扬名显身,并没有忘怀世事、高卧不起,他追求的是“独善”和“兼济”的兼顾和统一。马致远参破功名但并不否定传统士人的人格理想,他以陈抟的以退为进为实现个体价值的独特方式。明白了剧作家的良苦用心,才能对陈抟下山访求“真命”、嘲弄“黄白住世之术”尽皆“荒唐之事”等细节有更深的理解。至于马致远借剧中人之口笑骂“那闹攘攘黄阁上为官的贵人”(第二折〔梁州第七〕),指责朝廷“举枉错诸直”(第三折〔倘秀才〕),影射衮衮王公大率是“泼赖曾为盗”的恶棍,抨击以臣事君“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等,显然融入了他个人对官场的深刻体验。
陈抟是集文士、隐士、道士于一身的形象,宗教外衣下展现的仍是元代士人的苦闷和反抗,具有鲜明的现实批判精神。作品比较典型地体现了马致远抒情诗剧的特征,文辞清俊兼具豪放和清逸之美,寓悲凉失意于旷达淡泊之中,带有强烈的士人化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