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文说 :
这一学说盛行于中国的宋代。王观国《学林》卷五、沈括《梦溪笔谈》卷十四、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九均有记载。《梦溪笔谈》卷十四记载:“凡字,其类在左,其义在右。如木类其左皆从木。所谓右文者,如戋,小也。水之小者曰浅,金之小者曰钱,歺之小者曰残,贝之小者曰贱。如此之类,皆以戋为义也。”沈括是引述宋人王子韶(字圣美)的观点,认为形声字的构字理据隐藏在声符之中,凡物小者,皆以戋为声符。戋就是从戋得声之字的共同的字根,戋所记录的字义也就是凡从戋得声之字的共同理据。可见,“右文说”考察的是一组字词之间的音义联系。
汉字中形声字占大多数,在形声字中意符在左,声符在右的最多。如从木、从水、从人、从言的字,声符大都在右。声符本来是表音的,但是在文字的发展过程中,同从一个声符的字在意义上有时又有联系,这就是声符兼义了。最早看出声符兼义,也就是说看出声符能揭示构字理据的还不是宋代的人,而是晋代的人。唐代欧阳询编《艺文类聚·人部》曾引晋代杨泉《物理论》说:“在金曰坚,在草木曰紧,在人曰贤。”南唐徐锴作《说文解字系传》也看到从“仑”得声的字,如沦、轮、伦、论、纶等字都具备有条理、伦次之义,这说明从晋开始学者已经注意到声旁相同的字,往往具有共同字义特点。但当时只是凭零星字例感觉到声符有揭示构字理据的功能。
“右文说”创自北宋时期。《宋史》卷三百二十九称王子韶字圣美,太原人。神宗熙宁时阿附王安石,所以神宗与他论字学,留为资善堂修订《说文》官。沈括说他解说字义以右边声符来定,“右文”的名称就由是而起。宋神宗时,王安石为相,势倾朝野,曾著《字说》24卷,见于《宋史·艺文志》。《宋史·王安石传》记载道:“初,安石训释《诗》《书》《周礼》既成,颁之学官,天下号曰‘新义’。晚居金陵,又作《字说》,多穿凿傅会,其流入于佛、老。一时学者无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名一说,先儒传注,一切废不用。”足见当时声势之大。但是他那些谬妄之言,到哲宗元祐中终被禁绝。陆佃作《尔雅新义》或用王安石说,也无可称道。到元初时都还有人敷衍其义。
“右文说”对于今天人们认识汉字中的形声字的构字特点,进而探寻其构字意图还是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的。清代乾嘉学派在“右文说”的启发下,不拘形体,由音求义,创“因声求义”说,段玉裁为《说文解字》作注时,依据“右文说”说明词义的就有68处。黄承吉主张“字义起于右旁之声”(见《梦陔堂文集·字义起于右旁之声说》),又把“右文说”的范围加以扩大。今天人们构建汉字字源学说,探训汉字的构形属性,进而揭示汉字的构形理据都十分看重形声字中表义的声符。因为汉字在早期阶段已有大量的形声字,后来由于人们的认识的深化和社会的发展,产生了大量的新词新义,人们为新词创造记录符号时,自然会选择与新词新义在读音和意义上都有关联的字作为声符,另加表示事类的形符构成一个新的形声字。这样作为字根的声符就与新造字有了音义上的联系,这就是“右文说”合理性的基础。
但是,“右文说”主张形声字的声符皆有表意作用,同声符的字,意义一定相通,就未免以偏概全了。况且,持此说者往往拘泥于字形,只从声符这个字形符号所表示的意义即从字义出发,而不是从声符的声音所代表的词的意义出发去探求声符的意义,这就难免牵强附会。例如,明代陆佃《埤雅》卷四曾引王安石《字说》:“鼠善害苗,而猫能捕鼠,去苗之害,故字从苗。”又卷十一:“蝼蚁有君臣之义,故其字从义。”此皆为无稽之谈。况且,有的形声字的声符与字义了无关涉,例如:“蝦、赮、霞、騢”等字从叚得声,叚本瑕义,玉中有红色斑点,故为瑕,因此以上诸字都有红色义,但是“假、嘏、暇、遐”等字就与叚的红色义没有任何关系。由此可见,“右文说”有其自身无法克服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