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

    贾宝玉 :

年少时,宝玉被其母称作“混世魔王”,后住大观园怡红院,诗号“怡红公子”;因排行第二,贾府家下人多称他为“宝二爷”。小说《红楼梦》叙写了贾宝玉从七八岁到十九岁的成长历程。根据小说文本推知,宝玉的生日应该是在芒种节,也就是小说中所写的四月二十六。贾宝玉的形容身段、言谈举动“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因此深受贾母宠爱。贾政夫妇也将承继家业的厚望寄托在他身上。贾宝玉是曹雪芹竭力塑造的男主人公,在贾府男性世界中,其容貌、才华、思想和情感等方面,个性鲜明,别开生面。

神彩飘逸,秀色夺人。贾宝玉具有女儿般的秀丽之美。《红楼梦》借助几个人物的视点,描绘了宝玉的容颜。在黛玉眼中,他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程甲本作“鼻如悬胆,睛若秋波”)”(第三回)。北静王看他,是“真好秀丽人物”(第十五回)。贾宝玉之貌,看上去有些像女子,他的卧室亦精巧别致,具有女性美的特质。他的性格也与此相关,不但最喜在内闱厮混,而且喜欢吃女孩的胭脂,甚至公然声称:“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第二回)这一说法,不但是对中国传统思想上男尊女卑、红颜祸水等观念的反叛,也有别于西方传统观念中“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的说法。他从物质构成上将男女分开,崇尚清静、清爽的“女儿性”,使千百年来的女性观念焕然一新。

杂学旁收,兼通世务。贾宝玉在写字、对联、题诗、为文乃至其他方面的才华颇为突出,具有典型的才子气质,并非不学无术的膏粱纨绔之徒。宝玉的字写得很好,连黛玉都想求他的墨宝(第八回)。在与姐妹们的题诗活动中常常落第,但是在男性化或个人化的场景中却表现不俗,堪称才思敏捷、出口成韵。第七十八回作《姽婳词》,是贾宝玉在父亲贾政及众清客面前公开展现才情的经典情节,不但清客们大赞其诗才,贾政也点头称赏不已。宝钗称许他“杂学旁收”(第八回),贾政也认为,“若论杂学,则远不能及”(第七十八回)。他在大观园中的生活,“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无所不至,倒也十分快乐”(第二十三回),是一种典型的才子生活方式。

小说中《西江月》一词说他“潦倒不通世务”,实为似贬而褒的反讽之辞。在贾宝玉大量荒诞不经的言行所构成的幻影和迷雾中,暗藏着一些不易为人重视的细节。这些细节刻画了一个对“世务”极为精通的真实的宝玉。贾宝玉向贾珍推荐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轻松解决了贾珍的内心深忧之事。宝玉此时虽然年幼,本不问俗务,却在无意间初露锋芒,展现了他慧眼识人、知人善任之才,也体现出善于体察人情、排忧解难的能力。贾宝玉也具备仕途经济上的才能:应对王侯,不失其礼,外交辞令,周全妥当。北静王对宝玉的印象很好,赞他“语言清楚,谈吐有致”(第十五回)。可见,宝玉在王公大臣、朝廷要员面前亦能够应对自如,颇受喜爱。

鄙弃禄蠹,尊崇真儒。贾宝玉留给读者的第一印象是“愚顽怕读文章”。这里的“文章”,也称时文,是明清科举取士的八股文。贾宝玉厌恶八股文,鄙弃追逐科举功名、仕途经济学问之人,称之为“禄蠹”。宝玉“不喜读书”,并不代表他对以孔孟之道为核心的儒家思想的否定,恰好相反,他在日常生活中往往表现出对孔子及“四书”的尊崇。他和蒋玉菡等人饮酒时,倡议行酒令,还要求“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第二十八回),说明他并不排斥《四书》《五经》,而且读得很熟,了然于胸。他曾说“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第三回),怒而焚书时独留《四书》(第三十六回),可见他对《四书》的尊崇。贾宝玉对科举和儒家经典著作的态度,体现了作者对科举制度的反思和批判、对原始儒家思想的维护与尊崇,也是那个时代进步思潮的一种反映。

爱博心劳,怀金悼玉。贾宝玉是天生的情痴情种,也是大观园女儿国的核心人物。宝玉之“情”的突出特点是“情不情”,即用情广泛、博爱,其传达方式为“意淫”。这是一种形而上的精神关怀、体贴之情。他作为情痴情种的诸多表现,被人讥为“痴”“呆”“傻”,但他的痴、呆也彰显出对人与人之间彼此关爱的追求与向往。在大观园女儿眼里,贾宝玉的“细心”是一致公认的。他总是能够敏感地体察姐妹们的苦乐,并为她们分忧解颐。正如姚燮《读红楼梦纲领》所言:“宝玉于园中姊妹及丫头辈,无不细心体贴。”鲁迅称宝玉是“爱博而心劳”,正是因此而来。在爱情婚姻上,他与黛玉性情相通、心心相印的“木石前盟”,属于二人内心所向往和追求的爱情;他与宝钗之间所谓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则属于宝玉内心之外、为父母长辈所推崇和偏好的婚姻。黛死钗嫁的结局,于宝玉而言,是一曲从没有婚姻的爱情到没有爱情的婚姻的悲剧。因此,上演出了“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王国维说:“《红楼梦》一书,与一切喜剧相反,彻头彻尾之悲剧也。”这个悲剧涵盖了三个层面:宝、黛、钗三人的爱情婚姻悲剧,众多青年男女的命运悲剧,贾府由盛而衰的家族悲剧。贾宝玉是这三重悲剧的交结点:他亲眼目睹了众多年轻女子的悲剧命运;他的婚姻和人生道路的选择,又成为与贾府家族命运息息相关的大事。贾宝玉这一人物形象,有着完整统一的三生传奇,从灵石、情僧,到复归于青埂峰下。曹雪芹在小说中两次提到“无材补天”,既是对其前世“无缘补天”的一种惭恨,也是对今世欲经世致用而不得的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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