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献 :
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少孤。同治六年(1867)中举,屡应礼部试不第。曾入福建学使徐树藩幕。后署秀水县教谕,历任歙县、全椒、合肥知县。晚年辞官归里,应张之洞之聘,主讲湖北经心书院。工骈文,吐辞摛藻,深有得于晋、宋、齐、梁文辞之奥。诗宗八代、三唐,尤其推重明七子,所作婉笃深厚,优柔善入。尤以词及词论名,曾被人称之为“近代词坛一大宗师”(龙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词选》)。谭献的词学主张与常州派张惠言、周济一脉相承。他自述其学词经历:“二十二旅病会稽,乃始为词,未尝深观之也。然喜寻其旨于人事,论作者之世,思作者之人。三十而后,审其流别,乃复得先正绪言,以相启发。”(《复堂词录序》)所谓“先正绪言”,是指常州派张惠言、周济等人的词学理论。谭献在初学词而还未深入之际,就与常州词派提倡“美刺”“寄托”的理论倾向暗合相通,学习常州词派的理论之后,颇受“启发”,于是明确而清醒地推衍鼓吹之,以求弘扬光大,成为近代第一个传扬常州派词论的健将。
谭献论词承常州派之绪,力尊词体,认为词乃“乐府之余”,从音乐性的角度强调词的独立和崇高的地位。又要求正面反映现实“世变”,以“变”为“正”,特别欣赏伤时忧世的“清商变徵之声”。提倡“柔厚之旨”,怨而不怒,要求词作达到“意内言外”的“虚浑之境”。他对张惠言、周济的词选、词学和词作都评价极高,对清代其他词派多有不满之词,对朱彝尊为首的浙派指责尤多。谭献毕竟是一位有识见的词论家,他摈斥浙派,然也能善知其长处;立足于常州派,而能洞察其流弊。他不但肯定了浙派“洗明代淫曼之陋”的历史功绩,而且指出朱彝尊之词“情深”“固后人所难到”,厉鹗之词“真可分中仙、梦窗之席”。对常州派的一些缺点,他也直言不讳,如指出他们对词旨的解说“不无皮傅”,穿凿附会,“流于学究”,而词之创作易入“平钝廓落”,态度相当客观,持论亦可谓实事求是。
谭献对前辈的词学理论并不盲目因袭,而是自有其独特的看法。标榜“柔厚”的词格即是其本于常州词派而又能自具特色的观点。谭献在《复堂词话》中屡屡提到“柔厚衷于诗教”“温柔得诗教”。以“柔厚”论词,要求词旨符合儒家政治、伦理、道义,词人要关心国事世运,通过词作反映世变,寄托伤时忧世的微言大义。词作要立意深厚和平,语言风格则应该委婉蕴藉,含蓄不露。这与常州派的“比兴”“寄托”说也具有内在一致性,故而他论词常常比兴、柔厚并提,说自己与周济“折衷柔厚则同”。谭献以“柔厚”论词,对婉约和美、幽怨不怒的作品评价较高,而贬低亢直、雄放、爽朗的作品,如他批评苏轼“粗豪”,辛弃疾“稍伧父”,词风豪健的清代词人郭麐“薄”“滑”。这暴露出他在词学风格取向上存在的片面性。其实这也是常州词派普遍的缺点。
常州词派具有强烈的政治情怀和经世意识。谭献所处的时代更是危机四起,乱象纷呈,他继承张、周的词学思想,对伤时忧世、经纬天地的作品一般能作高度评价。如他称蒋春霖“清商变徵之声”“流别甚正,家数颇大”,誉他为“倚声家杜老”;从“徘徊乎变雅”“可以觇世变”的角度评赞近代爱国将领邓廷桢《双砚斋词》。如果以委婉含蓄相衡量,两人的作品都不尽相合。这说明谭献以“柔厚”论词,当侧重于词作的社会价值和现实意义时,对常州词派和他本人的词学风格论能够有所突破。
谭献著有《复堂类集》,包括文、诗、词、日记等。另有《复堂诗续》《复堂文续》《复堂日记补录》。词集《复堂词》,录词146阕。其词论由门人徐珂辑为《复堂词话》,有《词话丛编》本及人民文学出版社本。
谭献《复堂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