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仙漫稿》 :
韩邦庆著。最初于光绪十八年(1892)连载于作者自编文学期刊《海上奇书》,共12则作品。《太仙漫稿》(附《例言》)无单行本,1926年刊行的《海上花列传》亚东本与198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的整理本均作附录收入。
作者自叙写作宗旨:“兹编虽亦以传奇为主,但皆于寻常情理中求其奇异,或另立一意,或别执一理,并无神仙妖鬼之事,此其所以不落前人窠臼也”。集中多篇小说忠实地实践了这一宗旨,不再延续蒲松龄《聊斋志异》以来的谈狐说鬼传统,所写人物大都是不具备法术神通的常人,而力求通过塑造人物和构思情节,另出机杼,别具新意。
如《欢喜佛传》叙少女月儿14岁被无赖阿囝强奸,事后月儿对施暴者说“若见爱,亦大佳”,邀其来迎娶,吓得阿囝惊疑不定。之后月儿与落魄的徐公子同居,待公子金榜题名,其父正式提亲,却被月儿一口回绝。她嫁给陆部郎的仆人陆升而与陆部郎私通且向其夫直言相告,遭其夫鞭打,她哭喊威胁要告诉他主人。陆部郎闻之诬陷其夫入狱,她却面责其不该如此狠毒。阿囝知道后夜取陆部郎首级,月儿非但不谢,还责其不该杀害自己的主人。待到阿囝被捕,月儿日日前往监狱探望。而其夫陆升感激阿囝而为其上下奔走,月儿又痛骂他“不仇而德之”“若真无人心者”,遂离开其夫,与徐公子重修旧好。小说女主人公生活遭遇异常曲折,且在每次转折关头,其反应都出乎读者意料之外。如此情节谋划显示了作者刻意求新、“不落前人窠臼”的艺术匠心。女主人公行事虽似乖张无理,但仔细寻绎其心理动因,又都符合内在心理逻辑,在其变化诡异的行事背后,有着非常坚定的价值判断和十分强烈的心理自信,小说确能做到“于寻常情理中求其奇异”。因此,成功塑造了一个具有一定现代性的,与以往中国小说女性人物迥然不同的人物形象。
此外,如《段倩卿传》写从小被拐卖的弱女子,遭流氓欺凌,又遇丧夫之祸,在艰难生活中愈挫愈强,手刃白莲党魁,赚取太守首级,最后功成名就,受人膜拜。《和尚桥记》写寡妇与和尚私通,寡妇儿子屡谏其母,其母羞惭而与和尚绝交,却相思成疾。其子不忍,修一桥方便其母与和尚偷欢。待其母死后,其子复为父雪耻杀死和尚。此类作品均能做到情节发展处于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显示了作者卓异不凡的小说才能以及处于新旧嬗变时代其价值观面临趋新与守旧双向拉扯的内在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