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意为主 :
指作诗为文应有一个主要意旨贯穿其中,并要求文辞章句为表现这一意旨服务。南朝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说:“文患其事尽于形,情急于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宋书·范晔传》)
范晔认为,一般的作者在写文章的时候都只求形似而缺少内涵,急于言情而忽略文彩,或者辞不达意而影响主旨的表达,过分注重音律而妨碍了文意的呈示。由于写文章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表达情志,因此应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如果以意为主,文章的主旨就会呈现在读者面前;如果做到了以文传意,那么就不会出现文不达意的现象。然后才能达到内容完美,声调铿锵。
范晔的说法是文意论最早的雏形,而以意为主说则成形于杜牧。杜牧《答庄充书》说:“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彩章句为之兵卫。未有主强盛而辅不飘逸者,兵卫不华赫而庄整者。四者高下圆折,步骤随主所指,如鸟随凤,鱼随龙,师众随汤、武,腾天潜泉,横裂天下,无不如意。苟意不先立,止以文彩辞句,绕前捧后,是言愈多而理愈乱,如入圜圚,纷然莫知其谁,暮散而已。是以意全胜者,辞愈朴而文愈高;意不胜者,辞愈华而文愈鄙。是意能遣辞,辞不能成意,大抵为文之旨如此。”杜牧认为构成文章的要素,有意、气、辞彩(语言)、章句(结构)四者,作文当以意为主帅,其他为辅佐、兵士;意要强盛,气要飘逸,辞彩要华赫,章句要庄整。唐代古文家竭力反对六朝骈文的华靡之词,重视语言的质朴古雅,故有“辞愈朴而文愈高”之论。诗歌涉及的对象是人的情志,当特定的情志存在后,在表现它之前,需要对这些情志进行整体上的安排和布局,使情志与外在事物有机统一,因此,“苟意不先立,止以文彩辞句,绕前捧后,是言愈多而理愈乱”。
宋代以后意的内涵更加丰富,主要有两层意思:①在宋代诗学体系中,以意为主与以理为主相通。如黄庭坚认为:“好作奇语,自是文章一病。但当以理为主,理得而辞顺,文章自然出群拔萃。”(《与王观复书》)②诗人的观点和见解。如宋代刘攽说:“诗以意为主,文词次之,或意深义高,虽文词平易,自是奇作。”(《中山诗话》)
此外,意还可分为文义与意思两个层次。文义指诗文中所含客观之理或诗人主观之见解,意思指附于整个作品之上的某种意味、意趣。前者可由文词词义的辨析而得,后者则只能得之于体验、感受,或得之于审美的直觉。前者还包含伦理、政治因素在内,后者则是纯而又纯的审美属性。
杜牧的以意为主说对后世影响很大。如明代黄子肃《诗法》说:“大凡作诗,先须立意。意者,一身之主也。”清代王夫之说:“无论诗歌与长行文字,俱以意为主。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李、杜所以称大家者,无意之诗,十不得一二也。烟云泉石,花鸟苔林,金铺锦帐,寓意则灵。”(《姜斋诗话》)都认为主旨对诗文具有统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