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遇 :
语出《庄子·养生主》:“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意即庖丁解牛只用心神去感受而不用眼睛去观看,停止感官的作用而听从心神的引导来把握道。在道家学说中,因为最高的道是无形无质的,在恍惚之间,所以不能用耳目等肉体感官去感知,而只能靠心神去领会与把握。神遇是庄子对《老子》第四十一章所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所到达最终境界的一种具体表述。庖丁解牛达到的境界是一种通过反复练习,到达熟能生巧之后的自得境界,也是通过艰苦的努力、技艺的精熟而获得的一种行为方式的自由。
庄子的神遇说虽为谈论养生,但与艺术家、作家创作达到炉火纯青境界时的感受极为相似。庖丁解牛的境界,即是一种艺术创作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运思境界,一种经过锤炼而出神入化的境界。后来的道家著作中也有这样的说法,如《列子》中“令神凝形废,无待于外,则视听不资眼耳,嗅味不赖鼻口”,这里的神是一种更高级的感性状态,比较接近于西方文论中的直觉或统觉。它能在不离开感性经验的情况下深入事物的内里,把握事物的本质,所以被道家奉为把握道的途径。《太平御览·道部》卷一化引《老子》“上士学道,受之以神,中士受之以心,下士受之以耳。以神听者通无形,以心听者知内情,以耳听者闻外声”,也说明了神对于把握道的意义所在。
神遇的说法,也被后人引入了艺术欣赏论,用以说明欣赏者以心灵对感官经验的超离和对审美经验的把握。因为艺术的本体不是物质而是精神层面的,所以审美主体不是人的肉体感官,而是人的心神。受此影响,后人多以神遇论艺术欣赏。如虞世南《笔髓论·契妙》篇云:“故知书道玄妙,必资神遇,不可以力求也;机巧必须心悟,不可以目取也。”欧阳修《赠无为军李道士二首》论听琴曰:“弹虽在指声在意,听不以耳而以心。”唐顺之《卓小仙草书歌》说欣赏书法:“卓仙作字不用手,唐生识字亦非眼。”这些都形象地说明了欣赏者在欣赏艺术时,经历了自觉超越物质材料而在心中获得观念形象的想象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