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彝尊

    朱彝尊 :

浙江秀水(今嘉兴)人。顺治七年(1650)赴嘉兴南湖十郡大社,与吴伟业、曹尔堪、尤侗等名士定交。十三年,受广东高要县知县杨雍建之聘南下,在广东期间曾为曹溶选录《岭南诗选》。此后漫游江浙、陕西、山东、京师各地,佐幕为生。康熙十八年(1679)应试博学鸿词科,以布衣授翰林院检讨,入直南书房,与修《明史》。二十年,出典江南乡试。三十一年,罢官归里,专事著述。康熙四十八年卒。

朱彝尊博赡渊雅,精经史考据之学,所撰《经义考》300卷,是中国古代第一部经学专科目录。诗文词皆工。其诗以宗唐为主,晚年阑入黄庭坚,才情学力兼备,工整雅健,当时与王士禛齐名,号“南朱北王”。在词学领域内,是清初浙西词派的开创者及领袖,其词与陈维崧、纳兰性德并峙而立,代表着清词的水准,影响深远。

其词学思想丰富。①就词之本质属性而言,他指出:“词虽小技,昔之通儒钜公往往为之,盖有诗所难言者,委曲倚之于声,其辞愈微,而其旨益远。善言词者,假闺房儿女子之言,通之于《离骚》、变《雅》之义,此尤不得志于时者所宜寄情焉耳。”(《曝书亭集》卷四十《陈纬云红盐词序》)不但从文体角度说明了词不同于诗的特殊品格,而且以追源溯流的批评方式,将词的内蕴归结到《诗经》《楚辞》,并针对词之题材多涉男女之情,揭示代言体创作手法,这对于推尊词体有重要意义,晚清常州词派开创者张惠言在《词选》序文中所标举的理论,即与之相通。他还认为韩愈所言“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韩愈《荆潭唱和诗序》)只适用于诗,“至于词或不然,大都欢愉之辞工者十九,而言愁苦者十一焉耳”(《曝书亭集》卷四十《紫云词序》)。看似与前论矛盾,实际上是注意到了词体初起之时,唐五代北宋词的客观面貌,与前论各有侧重。②就词之声韵格律而言,有感于唐宋词乐失传无考,以及元代以来四声语音的变化,提倡词谱编订应当先收录宫调可知者,然后按时代顺序排列;强调创作时用心审音,依唐宋词规范,辨其清浊;并反对明代以来的自度曲。③就词之审美取向而言,接续南宋张炎之说,追求清空醇雅的格调,最为推崇姜夔、张炎二家。康熙十七年,他辑成《词综》26卷,后由汪森增补10卷,此书共选录唐代至元代词人 659家,词作2252首,其中姜夔、吴文英、周密、张炎、王沂孙等南宋词人入选作品位居前列,在凡例中又表示“填词最雅无过石帚”(《词综》卷首《词综发凡》),清晰地体现出师法南宋的词学路线。直至今天,《词综》仍不失其指导价值。

朱彝尊的词作,现存4种,按问世时间先后,依次是《静志居琴趣》1卷、《江湖载酒集》3卷、《蕃锦集》1卷、《茶烟阁体物集》2卷,总计近600首,都已收入《曝书亭集》。这四部词集各具特色。《静志居琴趣》是一部艳词集,背后有其本人无法实现的一段爱情本事,与其长诗《风怀》二百韵每能呼应,因此与当时词坛的艳词创作风气迥然相异,如〔桂殿秋〕:“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翻用南宋词人史达祖的〔燕归梁〕“独卧秋窗桂未香”,将空间隔绝的两地相思化作同一空间的心灵阻隔,在对比反差中烘托出绝望痛苦,短短27字,深挚悱恻,余韵无穷,甚至隐隐传达出某种人生普遍性悲剧的意味,遂成绝唱。此外如〔摸鱼子〕“粉墙青”写幽会送别,凄艳清雅,绝无俚亵;〔洞仙歌〕“书床镜槛”写少女心动与矜持的情态,造语新柔,缄怀不露,均属佳构。晚清陈廷焯盛赞《静志居琴趣》“尽扫陈言,独出机杼,艳词有此,匪独晏、欧所不能,即李后主、牛松卿亦未尝梦见,真古今绝构也”(《白雨斋词话》卷三),就是从中读出了这部词集与唐五代以来所有艳词的内在差异。

《江湖载酒集》集名取自杜牧诗句“落魄江湖载酒行”(杜牧《遣怀》),在朱彝尊四部词集中题材最为广泛,其中许多作品包含身世之感,如〔解珮令〕《自题词集》:“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都飘尽。”道尽半生沧桑。另有一部分作品写女性,绵密细腻,哀感顽艳,如〔梅花引〕《苏小小墓》:“小溪澄。小桥横。小小坟前松柏声。碧云停。碧云停。凝想往时,香车油壁轻。溪流飞遍红襟鸟。桥头生遍红心草。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全篇无一对苏小小的正面叙述,就眼前之景进行白描,只在上阕最后,淡淡点出遥隔千载的追怀,有较高的艺术造诣。集中还有不少咏物词,重在艺术技巧的新变,这种倾向至《茶烟阁体物集》得到了充分展现。《茶烟阁体物集》中,追和南宋遗民词人咏物词集《乐府补题》的词作非常引人注目,如〔水龙吟〕《白莲》“绿云十里吹香”咏白莲、〔齐天乐〕“苓根化就初无力”咏蝉两首,把它们与吕同老、王沂孙的原作相比,专力于对物象多侧面铺张刻划,擅长从实处落笔,其精致工巧之处突过前人。其他题材如〔暗香〕《咏红豆》“凝珠吹黍”咏红豆、〔春风袅娜〕《游丝》“倩东君着力”咏游丝诸阕,或依托典故、融会贯通,或体物入微、穷形尽相,也都有类似特点,而深婉缠绵、蕴藉典雅的气质,则自《静志居琴趣》以来一脉相承,反映出他力求独创的努力与苦心。虽然后人对《茶烟阁体物集》屡有批评,但客观而论,朱彝尊的咏物探索,启示后人反思文学作品的形式美学问题。但有时用典过多,逞才炫博,损害了作品的整体气韵。总体而言,朱彝尊的词疏密相宜,清雅俊逸,独出冠时,是清代乃至词史上优秀的作者之一。

其著作生前已有多种诗文词集刊刻单行,于晚年手定为《曝书亭集》80卷,始刻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至五十三年其孙朱稻孙刻竣,乾隆中收入《四库全书》。民国八年(1919)商务印书馆据康熙刻本影印,收入《四部丛刊》,民国二十五年中华书局据原刻本排印,收入《四部备要》。又有《曝书亭集外稿》8卷,嘉庆(1796~1820)年间冯登府、朱墨林辑成,有嘉庆二十二年(1817)潜采堂刻本。此外尚有笺注本:杨谦《曝书亭集诗注》22卷附年谱1卷,乾隆木山阁刻本;江浩然《曝书亭诗录笺注》12卷,乾隆二十四年(1759)刻本;孙银槎《曝书亭集笺注》23卷,嘉庆五年三友堂刻本;李富孙《曝书亭集词注》7卷,嘉庆十九年校经庼刻本。2009年,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曝书亭全集》;2011年,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朱彝尊词集》。朱彝尊另编撰有《日下旧闻》42卷,康熙二十七年六峰阁刻本;辑有《明诗综》100卷,康熙四十四年六峰阁刻本,乾隆中收入《四库全书》,2007年中华书局排印出版。

为您推荐

点铁成金

点铁成金 : 指在诗文创作中善用前人语辞,从而使作品生新出色的创作方法。北宋黄庭坚发挥梅尧臣、苏轼的看法,认为诗文创作“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百战百胜”(《再次韵杨明叔小序》)。根据这一看法,他在《答洪..

项鸿祚

项鸿祚 : 浙江钱塘(今属杭州)人。道光十二年(1832)举人。屡试进士不第,潦倒以终。项鸿祚论词从常州词派而来,认为:“夫词者,意内而言外也。意生言,言成声,声分调,亦犹春庚秋蟋,气至则鸣,不自知其然也。”(《忆云..

无法之法

无法之法 : 认为诗文创作不应该有固定不变的法度作为依循,作家只须根据所欲表现的情感、心意自由挥洒即可自成法度。北宋苏轼论书法,云:“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石苍舒醉墨堂》)论作诗,云:“..

浙西词派

冯溥

冯溥 : 山东临朐(今属山东青州)人。顺治四年(1647)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六年散馆授编修,升翰林院侍读、侍讲学士、侍读学士。充经筵讲官,迁吏部右侍郎。历官督察院左都御史、刑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卒谥“..

以俗为雅

以俗为雅 : 指诗文等创作中善用俗语、常语、“陈言”等,从而产生转故为新、由俗见雅、化腐朽为神奇的审美效果。北宋陈师道《后山诗话》载,北宋诗人梅尧臣在致一位“不用陈语常谈”的诗人的信中指出:“..

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 : 先祖原为蒙古土默特氏,后改姓纳喇,即纳兰。其父明珠为清康熙(1662~1722)年间大学士。纳兰性德于康熙十五年(1676)赐进士出身。选授三等侍卫,后晋为一等,扈从于康熙身边。师徐乾学,与顾贞观、严绳孙..